來了一陣輕拍。

緊接著, 頭戴式儀器被硬生生取了下來, 然而安全扣還扣著, 卡的腦殼兒生疼。

邢霄差點兒沒叫出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

身後傳來的聲音很是熟悉，能聽得出來已經有幾分怒意。

和早上那個聲音沙啞, 和他說早安的男人完全不一樣。

“我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誰讓你碰這個東西了？”希爾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又一次發問。

音量一次比一次大。

“抱歉——”

“剛才你打開了嗎？”希爾沒等他說完，又一次打斷。

“點了角色頁面, 提示什麼意志已經和人類重合度１００％，可以配備仿生體。選擇進入的時候卡在身份驗證頁面。”強勢的氣勢之下, 邢霄的聲音都不禁低沉了好些。

“不是有意碰你的東西……”

“沒開啟就好。”希爾說完之後掐斷了裝置電源，把頭戴式讀取器直接扔在了地上。

拽起邢霄, 快步離開了地下室。

門落鎖的時候, 邢霄看見希爾改了這個房間的驗證許可權。

邢霄有很多疑問。

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但想了又想, 估計是因為這種儀器是違法的，所以不太方便讓別人知道。

可那個和他名字一樣的角色。

１００％人類意志, 可配備仿生人……

回到客廳, 光線好了點兒之後, 邢霄才看見對方身上的黑色訓練服已經因為汗水緊緊的貼著衣服。

但面色卻是駭人的很。

“坐。”希爾說完之後，指了指沙發。

邢霄只好坐下。

“剛才是不是看見了那個和你名字一樣的的虛擬角色？”

邢霄點頭。

“知道這個機器是做什麼的嗎？”

“被聯邦列為精神毒．品的…娛樂裝置？”邢霄還是有印象的，畢竟當初這個東西面世的時候，的確引起過不小的轟動。

還有幾件因它而起的社會性新聞。

“嗯。之前沉溺過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還試圖用家裡的背景, 偷偷弄來用於醫療研究的仿生人。”希爾說的十分坦然。

“不過因為這種角色……一旦擁有９０％以上的人類意志就無法刪除。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擱置在那兒，只要不去碰他，就不會出事兒。在資料沒有匹配仿生人的時候，就只是一堆無意義的資料。但如果配備了仿生人，性質就完全變了。”

“等等…配備仿生人的意思是……把資料匯出，讓仿生人擁有玩家訓練好的人類意志？”邢霄忽然意識過來了什麼，“成為和人類一樣的仿生人？”

“可以這麼說。不然如果只是給紈絝們消遣時間，用不著聯邦律法出臺禁止。”

那豈不是……如果真的匯出資料。

世界上就會有兩個他。

邢霄一時間突然有點兒懵。

這件事情完全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之外。

“所以不讓你去碰那些東西。不過剛才把連線線掐斷了，機器和資料雖然沒有銷燬，但已經徹底無法使用了。”希爾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你之前是想過培養出來一個……和我一樣的仿生人嗎。”

“想過。畢竟把性格意志培養到和人類相似度百分百能配備仿生人的，我應該是第一個。”希爾承認的也大方，“那段時間幾乎天天沉浸在地下室。餓了啃兩口食物，打點營養劑，然後繼續服用安．眠藥，帶上讀取器。”

“大概有不到半年，一直是這樣過的。聯邦首府的職位也曠著，不和家人朋友聯絡，當時能感覺的身體機能在一天天衰退，但一直不肯回頭，難受了就靠著藥物支撐，再難受了就擅自加大止痛劑和安．眠藥的劑量，本來身體素質就一般，結果就是好幾次瀕臨猝死和休克，不過最後硬生生活過來了。最後第一個發現我的還是那個一天天罵著我廢物，家族恥辱的父親。”

“被強行拖進醫院的時候，我還在哀求他別砸了這個讀取器，甚至威脅他如果砸了當場拔．掉醫療管，直接從病房的窗戶跳下去，反正沒了這個讀取器活著也沒意思。那個時候不到二十四五的年紀吧，真是廢物的很，行事也特別幼稚。”

邢霄一時間有點兒說不出話來。

第一次見到希爾的時候，就沒想過他這個人會和墮落二字沾邊。

“最後他還真的沒砸，而是找來了心理醫師。而且和我說了這些資料…有機率成為真正的人類，所以才被聯邦明例禁止，甚至頒佈律法。但是我父親為人一向古板的很……可能他原本的意思是想幫我分析利害關係，結果那個時候我又一次動了歪心思。”

“出院之後表面上乖乖復職，但實際上一直在找機會，看能不能弄到一個仿生人。”

“再後來還是被發現了，還是家裡幫忙兜著，所以沒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再往後就想著，大概真的是強求不得，而且仿生人再是擁有意志，到底和人類還是有區別，只怕到時候因為替代品不滿意，會更加的意難平。只能活著一天是一天，哪天真是歸宿在這身軍服裡就算了。這才算是把以前在軍校裡學的東西一點點撿起來，慢慢步入正軌……”

希爾意識到邢霄一直沒有作答，才意識到一直在單方面訴說，“抱歉，沒控制住，說的有點多。”

雖然還是面不改色，但語氣中的苦澀只要不是木頭，都聽得出來。

倒不是不想理希爾。

而是……

一時間千言萬語，全卡在喉嚨裡，哪句都爭先恐後的鑽出來，但哪句都沒能說出口。

邢霄突然想伸出手，抱一抱希爾。

不圖別的，只是想給他一點兒安慰，雖然邢霄也知道這些安慰微不足道。

甚至無法彌補這麼久以來的萬一。

然而思量了很久，邢霄最終還是鼓起勇氣，伸出手。

只是剛伸出手，只見著希爾先一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去吃飯，吃完我們出門去醫院。”

“好。”邢霄的雙手有些尷尬的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