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房子裡還留著我許多衣物和日用品。
用鑰匙開了門,室內一片黑暗,空氣是長久不流通的沉悶。
開了燈,我脫下外套扔到沙發上,剛買的塑膠小盒子就這樣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我看了它良久,走過去撿起來,轉身進了浴室。
第一次用這東西,我對著說明書摸索了許久。等待的過程分外煎熬,坐在馬桶蓋上,我手掌扶著額頭,腦海一片空白的等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儀器發出震顫,我無比忐忑地拿起來看了眼,只見顯示屏上出現一行小字。
【恭喜有孕,預測孕期7周】
駱青禾的話徹底坐實。我閉了閉眼,驗孕棒從指間滑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身體向後靠去,後腦抵著冰冷的瓷磚。分明已經想好離開宋柏勞後要去哪裡,要過怎樣的生活,可現在因為這個孩子,所有計劃提前不說,有些也不再適用我現在的狀況。
到底要何去何從,我一下子竟然沒了主意。
一個多月,是我帶回含羞草的那天。
是我確認寧詩騙了我,我的孩子早就死去的那一天。是我口不擇言,對宋柏勞說出“反正不是你”的……那一天。
空寂的浴室內,我抬起胳膊擋住雙眼,忽然很想笑。
命運啊,也太捉弄人了吧。
第四十七章
【關店後,門口來了兩隻流浪貓,師父將沒賣出去的熱狗拆出香腸餵給了它們,說:“這世間誰都不容易,能幫一點是一點。”】
人有時候就是很喜歡拿“還沒想好”做藉口。某件事在心裡放很久,精打細算,左右衡量,一直等時機,卻不知道時機在哪裡。想一想,想一想,最好的時候便錯過了。
其實很多事,實行起來往往只憑一腔衝動,跨出第一步,才會有後面的許多步。
天時地利人和固然好,但亦難求。沒有駱青禾,我遲早也會走。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後天,總有一天。
只是他的到來,以及他帶來的訊息,確實促成了我迅速踏出一直想踏又不敢踏的“第一步”。
老房子裡什麼都有,我收拾了些當季的衣物,又從抽屜的角落翻找出了一張舊身份證。
前兩年我以為自己身份證掉了,就去補了張新的,結果沒幾天舊的又找到了,至此我便有了兩張身份證。宋柏勞扣了我的證件,要補辦也得花些時間,如今便先用它應應急吧。
整理好行李,休息了片刻,最後打量了眼屋子,我拎著行李箱出了門。
這些年的日記本我帶不走,仍舊留在屋裡,等以後安定下來,或許可以讓梁秋陽寄給我。
叫了車前往汽車站,路上我給梁秋陽發了條資訊,說自己已經和宋柏勞離婚,要離開香潭去別的城市看看,等穩定了再找他。
梁秋陽該是睡了,沒有回我。
等到了汽車站,距我離開宋家,也不過四個小時而已。
深夜的售票大廳沒什麼人,售票員問我要去哪裡,我想了想,買了最近的一班去芒水的車票。
我一直想去個溫暖點的地方,芒水在香潭南面,是座山丘城市,四季如春,陽光明媚,非常適合居住。
在那裡,我應該能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九嫂從兩個小時前就一直在用座機打我電話,我沒有接,直接將號碼拖進了黑名單。可能察覺出不對,在我即將要上車時,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顯示宋柏勞來電。
我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接了。
“你在哪裡?”甫接通,宋柏勞語氣不善,氣息粗沉,“桌子上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看來他已經發現了那兩份離婚協議。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是不是駱青禾跟你說了什麼?”那頭傳來紙張散落的聲音,“我不會籤的,你現在就給我回來!”
去芒水的乘客已經開始有序排隊,我沒有多少時間繼續這通電話。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隔著玻璃,夜幕下是一排排整齊停放的巴士車。閃著車燈,響起引擎。時間一到,我就要乘上其中一輛遠離這裡,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不是你的奴隸,我擁有自由的人格,同時也擁有可以隨時離開你的權利。”
那頭響起一聲巨響,似乎是宋柏勞盛怒下砸爛了什麼東西,或者踢翻了某樣傢俱。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我嗎?”他咬牙切齒,怒不可遏。
我緊了緊握住手機的力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那天……你在醫院那樣問我,是因為知道我有了孩子,想提前確認我的態度嗎?”
那頭一下子靜下來,分明我身處公共區域,人聲嘈雜,在這瞬間卻也彷彿跟著進到了獨立的密閉空間,什麼也聽不到了。
過了許久,他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是。”
我眨了眨眼,又問他:“那我的態度合你心意嗎?”
這次他沉默的更久,要不是有沉緩的呼吸聲從對面傳來,就像手機忽然斷了線。
“你不能生下這個孩子。”他說,“既然你本來就不想要,打掉也正好吧。”
他的聲音從憤怒歸於平靜,甚至透著抹厭倦。
手心一陣刺痛,猛然回神,才發現我不自覺握緊了受傷的那隻手。連忙鬆開了,表面並沒有傷口迸裂的跡象,掌心卻殘留著那股鈍刀割肉般的疼痛。
這就是事實啊。無論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他都不會留下我的孩子。
因為不被期待,也因為我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我是朱璃那樣的omega,或許他還會服從於生物本能,對我多兩分迫不得已的憐惜。可我不是,我只是個beta,沒法兒標記,平淡無奇的beta。
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我的,也說了不要我的孩子,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唯一叫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這樣討厭我了,又為什麼要把我留在身邊呢?
alpha的自尊心嗎?
去他的自尊心。
“哈,那實在是抱歉。”我語氣毫無起伏地衝電話那頭道,“那些話都是騙你的,我不會打掉這個孩子。我會生下他,但他和你沒有關係,他只是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