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放進嘴裡,若是刀子,也放進嘴裡嗎?”兀的,阮東林開口。他俯身把三寶撈回腿上,從三寶嘴裡將玉釵摳走。如此一來,阮東林手指不免沾上三寶的口水,但他毫不嫌棄,將玉釵往丟回阮秋荷身旁,拿出手帕,為三寶擦臉。
啪嗒。
玉釵掉落在地,但沒摔斷。
“不過,便是刀子,也不怕什麼。我等修行之輩,何懼尖銳利器?”阮東林為三寶擦乾淨臉,才在管家捧來的清水中洗手。這話擺明了是在責怪阮秋荷婦人之仁,連根玉釵都害怕拿給小孩玩。
阮母已是汗如雨下,和阮秋荷一起跪到了阮東林面前。但阮秋荷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她仍跪著,低下頭朝阮東林一叩首,“是,爺爺教訓得是。”
藉著這個動作掩飾,她餘光清楚地看見,玉釵裡面空了。
——萬劫無色無味,遇水即化,小孩子口水多,三寶吃進嘴裡,毒粉肯定會融到口水中,但還沒來得及吞嚥,釵子就被阮東林抓出來。
阮東林手指沾上了三寶的口水,而這毒,除了吸或食,還能透過面板接觸吸收。
阮秋荷的心臟開始狂跳,眼睫、手指、後背都在抖。
躺在地上的阿七比阮秋荷更清楚整個過程,但它整根玉釵非常平靜,甚至可以用祥和形容。
第六十四章 見機行事
阮東林不開口, 阮秋荷母女二人維持著跪拜叩首的姿勢不起身,素心堂內鴉雀無聲, 氛圍格外壓抑。就在這時,管家疾步走來, 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阮東林面色稍霽, 將三寶交還給奶孃, 拂袖而起, 化光離去。
堂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阮母額前淌落大顆汗水, 緊緊抓住女兒的手。阮秋荷用力眨了下眼,抓起玉釵, 拉著母親從地上站起身。
“娘, 我想回去。”阮秋荷道,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了, 說完放開母親的手, 一路急奔出了素心堂。
她元力遭鎖, 步伐比從前慢了許多, 甚至跑得跌跌撞撞, 阮母追了幾步, 最終站住腳,無聲一嘆。
約莫過了半刻鐘, 阮秋荷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她沒花心思檢查房裡有無監視的法器, 徑直上床, 將床簾嚴密拉起來——她不信父親和母親會在姑娘床上放東西。
阿七從釵子變回雪白巨犬, 瞬間佔據絕大部分地方,把阮秋荷擠到邊上。它極不好意思地皺了下狗臉,將自己縮小,然後施展出一道絕音法術,道:“阮東林中招了,千真萬確,當時我離得近,看得很清楚。”
阮秋荷一臉複雜,她沒想過直接對阮東林下毒,這人畢竟是她爺爺,她從小跟在他身後長大。
其實阿七也沒有這個想法,沈不悔的毒夠殺六人,阮霰圈了幾個人的名字,它自然優先對那些人下手。
況且,阮東林身為阮家家主,明裡暗裡有十數人保護著,極難接近,就算接近,也難脫身,所以一切純屬巧合。亦是出於這個原因,在素心堂時,阿七沒有阻止萬劫落入三寶口中。阻止必然使用元力,它離阮東林那般近,元力波動定會被察覺,到時就暴露了。
阮秋荷的表情太能說明情緒,阿七拿爪子拍拍她的手,寬慰道:“阮東林對你起了殺心,還算什麼爺爺?在他這種人眼中,萬事萬物,只看利益。當初對你好,不過是因為你在修行之道上極有天賦罷了。”
阮秋荷咬住下唇,屈起膝蓋、雙手抱住,將臉埋進去,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三寶也吃了,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被沈不悔的小蜘蛛咬上一口,再運轉體內元力,才會發作。”阿七搖頭,“退一步說,就算被誤咬,但他才丁點大,又非什麼先天靈體,體內還沒修出元力,所以也是無事的。”
聞得此言,阮秋荷表情緩和了些,但倏爾過後,又落下一嘆。阿七覺得多勸無益,這事只能讓時間來疏導,便晃了晃腦袋,抬起一隻爪子,在掌心燃起一簇火。
“這事情得告訴主人。”阿七說著,但還沒開始彙報,就見一行字蹦出來——見機行事,不必等待喜宴。
“咦,那我們這個機,抓得可真是恰當。”阿七眼底流露出些許得意之喜,搖頭晃腦將阮東林在半刻鐘前中了萬劫毒的事告訴阮霰,最後做出總結:“這事說來真是巧妙,不過萬劫也用完了,但擒賊先擒王嘛,總的來說,好事一樁!”
然後收攏爪子,滅了火。
阮秋荷對這兩人的聯絡方式見怪不怪,她做了幾次深呼吸,伸手抹了把臉,又將垂落的發撩去耳後,問阿七:“可不可以幫我把鴻蒙戒和劍尋回來?”
“當然可以,拿到了東西,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阿七點點頭,邊說,邊化作一點光團,“不如利用晚上的喜宴?那時候人多,很容易製造麻煩。”
“好,到時候見機行事。”阮秋荷把床簾拉開,翻身下床,一路走到窗邊,支起緊合的菱花窗,放阿七出去。
*
同一時間,鏡雪裡。
一襲紅衣盤坐床間,周身幽光繚繞,長髮、衣襬,無風自動。
此間並非只有他一人,床邊站著兩名醫修,門後守著四個被賜予了聖器之力的無相境修行者。他們守著紅衣人已有些時候,皆在阮東林推門而入剎那,悄無聲息退到外面。
管家搬來椅子,阮東林大馬金刀坐到紅衣人對面,將他打量一番後,開口:“斬夢人霧非歡,真是好久不見。”
“不必寒暄了吧,你捨棄了四個無相境把我救回來,還特地讓我在這個地方療傷,是想讓我幫你做什麼事?”霧非歡扯起唇角,笑容裡有幾分嘲諷。
“你身上有我金陵阮家聖器的力量。”阮東林道。
霧非歡眉梢一挑:“那又如何?”
阮東林往後一靠,沉默片刻後,才道:“我不計較你從何處得來,更不問你為何能夠將聖器之力納為己用,我救你,是為了和你談一項合作。”頓了下,又說:“或者說,是一筆交易。”
“果然,規則打破過一次,必定會有第二次……”霧非歡低低笑起來,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陰沉詭異。笑完過後,他以肯定的語氣問:“你想讓我幫你殺阮霰?”
“看來你很清楚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阮東林哼笑。
霧非歡往前傾了傾身,一雙眼眸緊盯阮東林:“但你能不能說說,你和他為什麼結了這麼深的仇怨?”
阮東林瞥他一眼,眉心似是沉了一下,又似是沒有,他手掌攤開又握緊,慢慢道:“這個,無可奉告。”
“其實我也不想知道。”霧非歡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坐直了背,語氣很隨意。
“你……”阮東林眼見著就要發怒,卻被霧非歡打斷。
“我不輕易和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