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不疑好容易贏了一回,這才有功夫理會賀言春,等把棋子收好,他便沉下臉來,道:“春兒,你怎麼回事?我聽程五說,你放著延壽宮正殿不守,偏要去守冷宮?那清冷地方,一百年也奔不出前程來,你怎麼非要去?敢是腦子被驢踢壞了?”
方犁聽他發過牢騷,已經曉得了這事。此時見他教訓人,忙道:“鄺大哥消消氣,春兒這麼做,必有他的理由,且不忙著急,先聽他說兩句再訓不遲。”
鄺不疑恨道:“你就護著他罷!行,小賀你又有什麼高見,說來我聽聽!”
賀言春便把糊弄程五郎的話又說了一遍,鄺不疑曉得此事必有蹊蹺,見他不肯說,便也不耐煩,道:“人都曉得我鄺某脾氣衝,性子直,往常你見我替誰遞過好話兒?巴巴地去跟程五交代一番,不過是愛惜你是個人才,你倆又甚是合我的眼緣,才不得不替你打算打算。如今我看,終究是白盤算了,你若自己願意去那地方,我有什麼法子?也只得由你了。”
賀言春曉得他是真心為自己好,心裡十分感激,忙賠罪不迭,方犁又在旁邊勸了半天,鄺不疑這才消了氣。他在屋裡坐得久了,便要站起來去院裡活動活動,方犁自然要陪著他四處亂逛。可憐賀言春跟在後面,心裡如螞蟻爬,卻也只能眼巴巴幹望著,千盼萬盼,只盼鄺兄能儘早告辭,好留下三郎和自己獨處片刻。
誰料鄺不疑全無眼色,十分坦然地在方家消磨了一個上午,連中飯都留在方家吃。席間幾人說些閒話兒,鄺不疑雖對賀言春頗有微詞,還是問了問賀言春在宮裡的情況。聊到後來,方犁又提起上回在倚翠閣看的劍舞,對七娘讚不絕口。鄺不疑起初並不介面,臉上還擺出不以為然的神色,等吃完飯,卻急急忙忙地騎馬走了。
賀言春鬆了口氣,兩人在門口眼看著那尊大神走了,他才一把拉著方犁,急煎煎地回了房。剛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把人摟進懷裡,心滿意足地嘆息道:“可想死我了。”
方犁也伸手摟住他,道:“看你回來,我可算放心了。”
賀言春低頭看他,輕聲道:“擔心我?”
方犁點頭,微微嘆了口氣,道:“也不知怎的,就擔心你在宮裡闖出什麼禍來。”
賀言春聽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為阿姊的事受到牽連,一顆心頓時又脹又疼,柔柔地看著他,道:“你放心,我時刻都記著你說的話呢,遇事多有忍讓的,哪裡會有什麼事!”
方犁心想,很多事不是靠忍就能過去的。但看他眼神,卻也不想再提,只摸了摸他的臉,道:“宮裡還過得慣麼?”
賀言春點頭,又委屈巴巴看著他,道:“過是過得慣,就是太想你了,走了半月,快去了半條命,怎麼辦?”
方犁忍不住笑了,點點他鼻子道:“那能怎麼辦?只好先忍著唄。”
賀言春便道:“那我回來了,你要加倍補償我,好不好?”
方犁想不到這小子不僅會撒嬌,耍賴也很有一手,便呸了一聲,將他朝後一推,轉身作勢欲走。卻被賀言春一把拉回來,摟住吻了上去。
正所謂頭回生二回熟,這一遭沒費什麼事,兩張嘴就契合得難捨難分了。彼此鼻息噴在對方臉上,都是一樣的急促滾燙,連帶著房裡溫度都升高了,映得滿室春色,繾綣纏綿。
良久後兩人才停下來,賀言春喘息未定,看著方犁,就見他眼中一片迷濛水色,臉色發紅,頭髮都被揉亂了,心裡愛得不知怎麼才好,恨不能一口一口吃了他,又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兩人才慌忙分開,各坐桌子一端。剛剛坐定,胡安便端著茶進來了,嘴裡嘀咕道:“那群小子們,出去玩到現在還未回。家裡來了客,也沒人送茶來……”
賀言春為掩飾自己的窘態,趕忙從胡安手裡接過茶盤,道:“胡爺爺,您跟我還客氣?我要喝茶,不會自己去端?”
方犁也幫著把茶點放在桌上,道:“才吃過飯,哪裡吃得下點心?……春兒你嚐嚐看,胡伯今年曬了桂花,這是他前兩天剛做的桂花酥,香得很。”
賀言春便接過來嚐了一口,點頭道:“是香。胡爺爺做的點心好吃!那回的槐花糕,我帶回去了,阿孃她們都愛吃呢。”
胡安大感欣慰,忙道:“喜歡吃就好,等會兒給你裝一盒,帶回去慢慢吃。”說著轉頭看見方犁,奇道:“你怎麼頭髮都亂了?敢是這一小會兒功夫還睡覺了?大冬天的,才吃了午飯就睡,小心積了食……”
方犁窘得要命,饒是他一向伶俐,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拿起一塊桂花酥往嘴裡塞。賀言春則是麻利起身,道:“我去找梳子,讓你梳梳頭髮。”
他在梳妝匣裡摸了半天,等臉上熱好了些,才佯裝尋到梳子,拿過來放到方犁手邊,又順勢在他旁邊坐下,陪胡安閒談了幾句。天幸胡安事多,並未多坐,想起廚房裡還燉著湯,便忙忙地去了。
賀言春眼看他出了院門,這才回頭看方犁,就見方犁正端茶吃,--他剛才點心吃急了些,險些噎住,喝了兩口茶,才長舒一口氣,吐吐舌頭道:“青天白日,怎麼竟像是在做賊?”
賀言春很怨悵,道:“去城外罷。還是去城外好。”
方犁道:“今兒晚了,明天再說。”說著把梳子遞過來,道:“幫我把頭髮梳梳。”
賀言春欣然從命,立刻接了梳子坐到他後頭,抽出髮帶,把滿把青絲握在手裡,一下下地梳理起來,邊梳邊道:“你這頭髮生得真好。”
說著把臉埋進去,陶醉地深吸一口氣,又道:“你處處都生得好,怎麼生的?怎麼那麼好?”
方犁忍不住笑,道:“我一個大男人,要生得那麼好做什麼?又不用進宮!”說著忽然想到鄭玉兒的事,忙扭過臉,道:“是了,你這回進宮,見著你阿姊了麼?我猜你特意去偏僻地方值守,就是為了你阿姊,是罷?”
賀言春點頭,便把在宮裡的情形都一一說了,說起阿姊要吃酸棗糕時,又道:“阿孃一聽就哭了,說阿姊這是有了身孕,想吃酸的。”
方犁聞言,大為驚喜,朝賀言春笑道:“恭喜啊,看來你這國舅爺的身份,可以做得準了啊!”
賀言春卻面帶憂色,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如今就只擔心阿姊的安危。你想,皇后和大長公主這一頭,連皇帝都不敢得罪,若知道阿姊搶在她頭裡有了孕,豈不是要氣死?”
他既然想到這一層,方犁如何想不到?但這也沒什麼法子可解,只得安慰他道:“皇上既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