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似的低下頭,毫不留情地在略微有些鬆動的領口露出的頸子上咬了一口,陸闔顫了顫,受不住地仰起頭。
這種毫無反抗之力、被迫暴露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任人魚肉的感覺,他從未嘗到過。
“臣……並非女子。”
夏摯愉快地笑了起來:“我想也不是,你是我的貓兒,是也不是?”
陸闔氣得臉都漲紅了:“陛下何必如此羞辱於臣,那酒、那酒……”
“那酒就是先帝時候專用來整治不聽話的宮妃的呀,”夏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輕而易舉地抓住陸闔抗拒的兩隻腕子,按在頭頂,去折騰他的衣服,“據說滋味兒得很,你可喜歡?”
“……”
“你乖乖的,”帝王溫柔的嗓音裡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和威脅,“傅家牽連出的剩下那些人,我就不追究了。”
“陛下……”
陸闔的聲音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他不怕死,甚至不怕痛苦刑囚,但……這樣的羞辱超出了他的認知,他這輩子都想不到,會有如此命運落到自己的身上。
夏摯不動神色地等著他做出選擇,眸色漸漸加深。
即使是他,這樣子的陸闔,也是從未見過的。
年輕將軍平時穿著打扮總是一絲不苟,常服官袍雖多是灼灼豔色,卻總嚴謹地將能遮的地方都遮起來,領子恨不能高到下巴。更莫說他年少得志,為顯威嚴總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像遠山上的積雪,又冷又遠,觸都觸不到。
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衣衫散亂,無力地躺在龍床上,面色蒼白任人施為,翻覆間可攪動大半個天下風雲的手掌用力到指節泛白,卻仍是對他的鉗制無從推拒。眼周通紅,似是要落下淚來。
夏摯嚥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快要忍到爆炸了。
那雙淺灰色的眸子裡漾著清澈的泉,粼粼地顫了顫,終究還是無力地閉上了。
“陛下……切莫食言。”
夏摯的手驀然一緊,在那對白皙的腕子上留下了發紫的抓痕。
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洶湧而至的怒火,卻半分都不見減少。
就為了那些腐儒,那些愚蠢到只知祈求不知奮鬥的賤民,你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能獻出來,是不是?
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又算得了什麼?一個壓迫者,剝削者,卑劣地覬覦你的可憐蟲,你是在可憐我嗎,嗯?
既然如此,倒卻之不恭。
夏摯的眼睛發紅,他居高臨下,惡狠狠地從牙縫中逼出四個字,像野獸那樣撕咬下去。
“你——自——找——的!”
……
傅辰桓一天裡第二次從暈暈沉沉的昏迷中醒過來,他後腦勺像被劈碎了似的疼,身周浮動著濃郁醉人的檀香味兒,還夾雜著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身下是軟和又毛絨絨的觸感,傅辰桓撐著地面,艱難地晃晃腦袋裡的一汪水,終於有了些清醒的意識。
他好像是在……皇宮?
皇宮!
意識霎那間猛然回籠,之前發生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腦中閃過,最後定格在自己閉上眼睛之前,似乎眼看見陸闔將那盞不知是什麼的酒從狗皇帝手裡接了過來!
傅辰桓還未發現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似乎已經自動將陸闔划進了己方的陣營,甚至升起了一番同仇敵愾的心思,可想到那杯綠瑩瑩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酒水……
他竟然開始為那個幾個時辰前的生死仇敵而心急如焚。
可……
傅辰桓惶急地環顧四周,他很快確定自己仍在暈倒之前的那處宮殿裡,整個殿中昏昏暗暗,到處是鬼影似的紗帳和煙氣,陸闔和皇帝都不知去了哪兒,他費力地站起來,一時都不知道要往哪邊去尋。
——上一次擅自跑出去給陸闔添的麻煩已經夠大的了,更別說現在是在宮裡,傅辰桓不能確定,自己這次若再亂跑亂逛,會不會再闖出更大的禍事來。
但陸闔現在分明生死未卜,他……
就在這時候,有些奇怪的模模糊糊的聲響鑽進了他的耳朵。
有人在小聲說話,摻雜著痛快的笑意,卻聽不到另一人的迴應,只間或有抑制不住的隻言片語漏出來,似是極盡忍耐,低沉又悅耳,只一忽便又被按下去,銜接上更長久的沉默。
傅辰桓猛的一個激靈。
他牙齒在打顫,雙眼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扣進了掌心,儘管在心底拼命告訴自己不可能,卻還是彷彿受到了魔鬼的蠱惑,輕而無聲地朝那聲音發出的方向摸過去。
不……不會的……
一定是我想錯了,我、我怎麼這麼齷齪……不可能的……!
陸、闔……
可他離得漸近了,彷彿有燦烈的火驟然燒在眼底,男孩兒一瞬間眼瞳深痛,他覺得喘不上氣,一吞一吐之間的氣流彷彿著了火,他隱約看見威遠侯那張端嚴豔麗的臉在光影明滅間一閃而過,看到他深蹙的劍眉,顴骨上不正常的酡紅。
傅辰桓腿一軟,跪了下去。
“不過是……乳臭未乾的孩子,幾個酸儒,能掀起多大的浪來?”
“放過便放過了……還能在這事兒上騙你不成?”
“你聽話,楓銘……”
似乎是岩漿在傅辰桓腦子裡掀起了巨浪,他死死地捂著嘴,牙齒將拳頭上咬出淋漓的血痕,一個字也沒出聲。
他弱小、愚拙,分不清善惡,在皇帝面前他弱小宛如螻蟻,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作威脅,就連發出聲音,此時也只能在別人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上劃出更淋漓的鮮血。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前世今生,他行差踏錯的每一步,之所以還能苟活,不過是有人在為他承擔後果。
他想著,三年前長安街上,凱旋而歸的威遠侯鮮衣怒馬,俊俏兒郎,傾倒京中多少深閨舊夢,那時父親攥著他的手,他們融在人群裡,熱烈歡呼振臂的百姓滿面油然欣喜,父親輕嘆了一聲,帶著些無奈而驕傲的笑意。
“楓銘這身傲骨打磨不得的,北戎人的鐵蹄,終也只能在我大夏鋒烈的□□下戰慄!”
“是是是,知道你慧眼識珠……”
“那怎麼的,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