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把一百多畝地給耕得妥妥的。
宋家的地耕這麼快,不僅是因為人多,也更證明了代耕架確實是個好東西。
可是沒錢啊。
大家只能望架興嘆。
有幾個去過木匠坊邊庫房的, 心裡疑惑暗生, 這宋菽的庫房裡堆了不下十臺代耕架,旁邊的木匠們還一臺接一臺做,光這兩天, 他們就看到至少三臺入庫。
這每一臺可都是六千錢吶,宋四郎總不能把它們堆在那兒發黴吧。
“我看宋四郎這回是糟糕了,他那代耕架就農戶需要,還搞那麼貴, 誰會買?”有人說。
另有一些眼熱宋家的人紛紛贊同。他們看著這戶貧農一點點起來,一家作坊接著一家作坊開, 原本跟他們差不多的人家,卻一步步成了這十里八鄉的領頭羊, 心裡早不是滋味了。眼看這回宋菽的玩意無人問津,心裡好生痛快。
“張富戶去相河村了!搬了五臺代耕架吶!”他們正痛快著,噩耗就傳了來。
普通農戶是買不起,可這六千錢的東西,對這些富戶而言卻不是什麼負擔。這些富戶們平時雖常住城裡,其實戶籍上寫的也多是農戶,他們手上有個幾百上千畝的土地並不稀奇,這些土地也不需他們親自耕種,而是交給手下佃戶。
為了耕種這些土地,他們牛也沒少養,這牛是要費草料的,而且因為楊劍那養牛場的關係,恆州這一帶的牛價有所上升,養牛是越來越貴。
張富戶一聽說宋菽這兒有能用人力替代畜力的代耕架,立馬趕了過來,揮揮手就是五臺。
“張富戶爽快。”宋菽笑著拱手。
“好說好說,你的東西總是好的。這五臺架子我先用著,若還需要再來找你。”張富戶說,他手下佃戶鬧著沒有牛,好多家都不願幹活了,這代耕架來的真是時候,有這玩意兒晾他們也不能再多話。
張富戶給了錢提了貨,喜氣洋洋地走了。
宋菽進到木匠坊,也立刻被十來個滿臉喜色的木匠包圍。
“他可買了?”
“買了多少?”
“咱這兒有二十多臺了,都買回去才好。”
“買了五臺。”宋菽道。
“五臺?那得有我們村!”一個面板黝黑的木匠說。
“你來的晚,你們村得排後頭,該給我們村才是。”另一個瘦高個兒的木匠道。
“你沒有,咱們村大,得要兩臺。”一個嗓門粗重的鐵匠嚷道,他手裡還拎著打鐵的大鐵錘。
“呵呵,一個個來一個個來,怎麼也得先相河,再我們村,然後才是你們。”彭師傅笑呵呵地道,看向宋菽,這最後拿主意的還得是宋四郎。
打算做這代耕架的時候,宋菽犯了很久的愁。
一來這代耕架需要資深木匠和鐵匠,不是他相河村裡找幾個人就能搞定的,二來這每一臺都價錢不菲,人工加材料起碼兩三千錢,這可是筆大款子。相河村的村民們湊巴湊巴也許還能湊出個一兩臺,可其他村子就難說了,現在多得是吃不飽的村子,哪裡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
但若這些村子都拿不出錢買,宋菽弄這代耕架似乎也意義不大了,他弄這東西的初衷本來就是為普通農戶著想,希望他們種起地來輕鬆一些。
後來跟宋阿南說起此事,他倒提了個主意。
宋阿南吐出兩個字:“楊劍。”然後比了個殺豬的手勢。
宋菽茅塞頓開。
對啊,這些富戶們有錢嘛,他們也有地需要耕,這牛多貴多麻煩,用代耕架就很好,而且只此一家,貴一些也無妨。
於是宋菽揮揮手,給代耕架的價錢翻了個翻,又跟彭師傅及他找來的木匠鐵匠說好,他們跟著他做代耕架,只要有富戶來買,他們買一臺,他這邊便送一臺,優先送這些匠人們所在的村子。
匠人們聽見不只自己有工錢,村子也能跟著得好處,都滿口答應著住了下來,每天賣力得打著代耕架,等著那些富戶肥牛上門挨宰。
張富戶樂呵呵地抱著代耕架回去,他的佃戶們省了力,也消停下來不再喊著要耕牛了,其他與他交好的富戶地主們見了,也紛紛來找宋菽買。
來的都沒有隻買一臺的,多是要上個三五臺,甚至九臺十臺。宋菽那點存貨很快銷售一空。
而他答應了那些匠人們的代耕架,也紛紛就位。
相河村率先多了一臺公用代耕架。
“我們都能用嗎?”有人驚歎。
“宋四郎可真大方。”
“大夥兒用的時候當心些,先來先用,得按時還,家家戶戶可都等著它耕地的。”村長受宋菽之託代為管理,此刻出來說了一番話。村民們紛紛響應。
之後,彭師傅的村子,那粗嗓門鐵匠的村子,瘦高個兒木匠的村子,黑面板木匠的村子裡,都一一收到了來自宋家的代耕架。
這可是六千錢的大傢伙啊!大家夥兒見了它,都不敢摸,用起來更是小心翼翼。
這些村裡有許多人還買不起牛,都是用人力耕的地,一趟春耕下來,手上肩上都是水泡,疼得很。有了這代耕架,大家耕地也輕鬆了許多,而且這架子是公用的,大家夥兒便也乾脆不分彼此了,相互幫襯著一起耕地。有那麼幾人專用代耕架,一戶戶耕過來,另一些人則聚起村裡原有的牛,多少分擔一些。
往年痛苦繁重的春耕頓時變得不那麼辛苦了。
除了大塗縣,也有周邊縣城乃至恆州縣郊的富戶們來買代耕架。師傅們日以繼夜,卻還是力不從心。宋菽跟彭師傅商量,看能不能再找些更遠村裡的木匠來,彭師傅有些為難,更遠的村子他就更不常去了,就算有木匠也不認識啊。
兩人一同犯起了愁。
*
不久,村長找上了門來。
“宋四郎啊,是這樣。”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這事情實在不好開口。
“怎麼了?”宋菽前一晚被嚴卓拉著討論了大半宿數學題,這會兒腦袋裡全是加減乘除,暈得很。
“那個山槐村你知道吧?就悅行市再過去那地兒。”村長說。
宋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好像聽過,又沒什麼印象,便問:“他們怎麼了?”
“是這樣,他們村長託我來問問,可能送他們一臺?我說這事兒得宋四郎決定,東西是人家送的,我哪好插手是不?可他們村的確困難,這村裡的男人都走光了,去年收成就差,這春耕再弄不好,就夠嗆能吃飽了。”村長一邊說,一邊觀察宋菽神色,若不是對方村長實在形容得太慘,他絕不會來開這個口。
“行啊。”宋菽一聽這個,腦袋裡的加減乘除頓時散了個精光,“讓他們派個木匠來我坊裡幹活,之後有了代耕架會優先送的。”
“真的?我立刻去告訴他,立刻去。”村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