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那素來白皙的肌膚竟像是塗了一層蠟一般,黃懨懨的沒有半點血色。
整個人也像是一夜之間便瘦了好幾圈,飽滿的臉頰塌陷了許多,老了十歲不止。
終究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他心裡多少有些不忍,腿一軟就坐在了床邊,淚珠簌簌而下。
趙重華見父王這般傷心,眼淚掉得更兇了。
趙重熙卻暗暗嗤笑一聲。
昨夜他就派人去稟報了好幾回,大約那些刁奴見他的好父王睡得太沉不敢叫醒他。
造成這樣的結果,刁奴固然有錯,但又何嘗不是因為父王這個主子平日裡不看重妻子,導致那些個刁奴有樣學樣,也不把母妃這個主母放在眼裡?
父王這幾滴眼淚究竟包含了多少真實情感,大約他自己都不清楚。
太子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額頭,只覺涼得有些嚇人。
他心下一驚,忙問長子:“重熙,太醫是怎麼說的?”
趙重熙沉聲道:“幾位太醫會診後說一時難以確診,估計還得觀察幾日。”
太子的手微微一縮:“看來的確是個不小的症候……”
話音未落,只見太子妃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見坐在床邊的人是太子,她努力抬了抬手,斷斷續續道:“阿……阿璟……你……你來了……”
太子趕緊把手伸進錦被中,握住了太子妃的手:“凌婌姐姐……”
太子妃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艱難開口道:“阿璟好多年……好多年……都沒有這般……”
她的閨名正是凌婌,比她小了三歲的太子自小便喊她“凌婌姐姐”。
兩人成婚好幾年後,兒子都生了兩個,在人後他依舊保持著這個稱謂。
直到他們被貶謫至密州,太子的脾氣越來越古怪,身邊的女人也也來越多,“凌婌姐姐”也漸漸被生硬的“苻氏”所取代。
如今再次聽他這樣喚自己,太子妃心裡並非一點觸動都沒有。
可她更清楚,這些溫情的時刻都是自己的“重病”換來的。
一旦自己“痊癒”,他立刻就會恢復之前的嘴臉。
趙重熙同樣清楚這一點,因此他連半分想要勸解太子的意思都沒有。
父王這些年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母妃的事,多掉幾滴眼淚也是應該的。
太子哭了一陣,終於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來意。
他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道:“凌婌姐姐,父皇的旨意……咱們年後便要啟程……”
太子妃道:“咱們是……是要回密……密州了麼……”
太子緊緊握著她瘦骨嶙峋的手道:“對不起……凌婌姐姐,都是我自己鬧著要離開京城的,父皇大約是真的生氣了,所以一怒之下便將我貶謫至桂州……”
“桂州?”太子妃方才努力聚起的一口氣像是突然散了一般。
“母妃……”兄弟二人齊齊呼喊。
太子妃用力掙扎了一下:“阿璟……你帶我去……去見父皇……我……我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也要求他……收……收回成命……”
太子痛苦地搖了搖頭:“算了,事已至此誰去求他都沒有用了。況你的身體虛弱成這個養子,我如何忍心再讓你去勞累。
父皇聖旨上言明,讓我們年後再啟程,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凌婌姐姐你好好將養身體,好伴我一起前往桂州。
沒有你,咱們府中定會亂成一盤散沙……”
太子妃苦笑道:“阿璟放……放心,我就是爬……也一定陪你爬……到桂州去……”
太子見她面色越發難看,忙道:“你莫要再說話了,我這就去太醫院一趟,叮囑太醫們好好用心替你治病。”
☆、第二百二十章 迎新年(上)
時間從不會因為人的喜怒哀樂而停滯。
很快,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個月到來了,人們即將迎來昌隆二十一年的除夕。
這是阮棉棉和鳳凰兒真正意義上在大宋京城度過的第一個除夕。
母女二人回想起去年在汾州大將軍府的那個熱鬧無比的除夕,一起感慨時間如流水,轉眼間竟又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對她們而言真是精彩絕倫非比尋常。
尤其是鳳凰兒,這一年中在大宋京城裡其實也沒待多少時日。
年初去了一趟燕國,年中又隨著父母去了曹州。
如今都到最後一個月了,她還被阮棉棉硬拉著去了一趟陪嫁田莊。
回到大宋一年多,除了辣菜之外,阮棉棉最想念的就是千年之後家鄉口味的各種臘味。
正好現下她有自己的田莊,豬、雞、鴨、鵝都養了不少,河裡的魚也多得很正是製作各種臘味的好材料。
一個月前她便把臘味的製作方法教給了段雲春,如今正該去驗收成果了。
一頓臘排骨火鍋吃下來,不僅阮棉棉解了饞,就連鳳凰兒都讚不絕口。
比起辣菜,她這個口味清淡的人顯然更容易接受臘味。
阮棉棉解饞之餘,給親朋好友們都分別送去了一些。
田莊裡的佃戶們冬日沒有活兒幹,很快又製作出了一大批臘味。
看著堆成小山的臘魚臘肉,阮棉棉的心裡又多了些想法。
以田莊的規模,製作出來的臘味自己人根本吃不了。
就算是送給親朋好友,又能送得了多少?
臘味和辣菜一樣,都是這個時代沒有的口味。
但從身邊人的喜愛程度可以看出,這些怪異的口味讓大宋的人接受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此時大批的辣椒還沒有種植出來,辣菜的推廣暫時還沒有提上日程。
而臘味則馬上就可以進入售賣程式。
京城裡阮棉棉熟知的酒樓只有盛家的五味樓。
本來年前是各家酒樓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時候,但不久前的所謂“人命案”後,五味樓的生意一直都比較冷清。
要想重新熱鬧起來,就一定要用特殊的辦法。
最直接的便是推出新口味的菜式。
阮棉棉和鳳凰兒商量之後,決定在酒樓裡試賣臘味製作的各種菜餚。
能火起來當然最好,即便人們真的不接受這樣的口味,酒樓的損失也不大。
盛四爺是個行動派,很快五味樓便推出了一系列的新菜。
沒過幾日,五味樓的生意果然有了起色。
這樣的結果阮棉棉自然非常滿意,對不久之後的辣菜銷售更是充滿了信心。
臘月二十二衙門封印,司徒曜和司徒篌父子親自去田莊接母女二人回府過小年。
他們三房雖然已經分開單過了,但每逢年節還是要和其他各房聚一聚的。
一到田莊,被司徒惲盯了近一個月的司徒篌哪裡還閒得住,立刻邀約了一大群佃戶家的少年郎去附近的山上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