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眼角掃到某處的時候,蕭琰平生第一次感謝巧合。
他找到了齊漠。
齊漠已經昏迷了,半個身子被壓在堆積的土和石頭混合物下面,頭上有血。
風聲雷聲似乎都霎時遠去,蕭琰第一次沒有風度,近乎跌跌撞撞地、深一腳淺一腳跑了過去。
他的掌心按在齊漠的胸口。
從那裡傳來了一下又一下,帶著幾分虛弱的跳動。
雷雨聲倏然再次傳進世界。
蕭琰把雨衣脫下來,蓋在齊漠身上,任大雨淋了他滿頭滿臉,開始用手清理壓在齊漠身上的東西。
手掌被石頭尖銳的稜角劃破,血液混合著泥水,變成了種渾濁的顏色。
齊漠身上壓的東西不算很多,會暈過去是因為頭上的傷口。
蕭琰儘可能快也儘可能不對他造成二次傷害地清理走那些東西。
同時開啟手電筒,將光往上照,給周粥提示。
齊漠恰好醒了過來。
他在這大雨中躺了太久,又滿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額頭溫度比蕭琰只高不低。
醒來的第一個瞬間,齊漠不知今夕是何夕。
第二個瞬間,他透過雨衣縫隙,看見了蕭琰。
身體早在雨裡冷得沒什麼知覺了,腦子也像一鍋漿糊,攪來攪去。
他攢了點兒力氣,把雨衣掀開。
模模糊糊地想,賊老天待老子也還行,臨死還能做一把見到阿琰的夢,算是個臨終福利。
就是這福利給得也太不乾脆了,來個東西蒙著頭,看也看不乾脆。
蕭琰握住他的手,把雨衣重新遮了回去。
正發著高燒的齊漠關注點霎時跑偏,像含著沙子的嗓子不大高興地說:“做個夢、都不叫人痛快。”
蕭琰正俯下身,耳朵離他不過一寸距離,將這句透著股怒氣的話隱約聽清。
他突然低下頭,把唇印在了齊漠唇上。
伸出舌頭,舔了一舔。
然後——
一口咬了下去!
齊漠的視網膜裡先是出現了張溼噠噠也不掩俊美的臉,好看得叫他想親一親。
然後這張臉真的低下來,把唇印在了他的嘴上。
被咬前齊漠心裡還飄著四個字——“死而無憾”。
他心裡又疼又酸,不捨得,是真的不捨得。
我要是死了,阿琰以後受人欺負怎麼辦?
齊漠在心裡求老天爺,既然重生都有了,再來個人鬼情未了也沒什麼吧?
我不想離開他,就算不能投胎也行。
正帶病在心裡上演苦情劇,然後——
就被咬了。
齊漠:!!!
痛痛痛!
他勉強撿回一絲神智,耳邊傳來冷冷清清的聲音:“痛嗎?”
“痛——”唇都被咬出血了,齊漠仍是下意識老老實實回答。
蒼白的指尖把他臉上的泥水抹掉,蕭琰目光沉沉,聲音卻又輕又低,“不是夢,別睡。”
齊漠咳了幾聲:“我沒死?”
“你不會死。”雨很大很急,齊漠的額頭也很燙,但這句又輕又緩的話卻落進了他的耳裡。
齊漠的高燒越來越重,在視網膜徹底昏花一片前,他看到有阿琰背後的土坡塌了,向他心心念唸的人傾來。
☆、第六十三章(捉蟲)
周粥找來的時候,被大雨籠罩彷彿灰色的世界中,蕭琰胸口以下已經完全被泥土埋了,一動不動。
他的頭皮霎時緊繃,靠近後,才發現蕭琰並非倒在地上,而是微微撐起來的。
在他身體所構築的簡陋避風港裡,一個人正被好好庇護在其下。
明明雨又大又急,蕭琰的聲音卻如同在耳邊響起一樣,清晰又冷靜:“我的背上有一塊石頭,直徑二十釐米左右,其他地方都還好。不用顧忌,加快速度。”
自然不止這一塊的,但其他的對他尚算無關輕重。
周粥迅速把堆積在蕭琰身上的各種東西清理掉。
混雜著泥土的血色從蕭琰衣服下浸出來,蕭琰被扶著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瞬,又很快站好。
接過備用雨衣,聊勝於無地披上,他拒絕了周粥揹著齊漠仍舊想要勻出來攙扶他的手。
離開前周粥遲疑了一下,蕭琰淡淡道:“走吧。”
雨慢慢小了起來,在難以抗衡的自然之力下傾頹的泥土下不知道還是否埋葬有人命。
雨徹底停下來的時候,蕭琰在周粥驚異的目光中,從揹包裡拿出了一瓶礦泉水和一版藥片,開始給齊漠喂藥。
齊漠很不配合,他燒得迷迷糊糊,嘴巴閉得死緊。
蕭琰收起藥片,摸出一個用塑膠袋裹好的紙包,開啟後一陣苦得叫人犯惡心的味道飄出來。
把礦泉水倒得只剩幾口,蕭琰把藥粉全倒了進去。
搖勻,混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
“制住他的手。”
然後蕭琰在周粥驚悚的眼神下,捏開齊總的嘴,把這顏色和味道都需要打馬賽克的液體灌了進去。
還捂著嘴不許他吐出來。
周粥忍不住一哆嗦。
齊漠是被硬生生苦醒的。
在這種半昏迷外加不舒服的狀態下,他很好地展現了自己的本性,眉頭皺起,帶著洩露出來的,不自知的橫氣,呸呸呸地往外吐苦水,邊吐邊嘔。
然而這些兇悍在眼睛睜開一條縫後立馬化作了敞開肚皮的柔軟,和難受時候帶著一點點撒嬌的軟綿綿。
齊漠仰起身體,使勁往蕭琰身邊靠。
在被蕭琰縱容著緊緊貼近後,用自己的臉蹭著蕭琰的臉頰。
嘴裡嘟嚷著,“阿琰,我熱、難受。”
他們這時候正中途略作休息。
周粥已經驚訝到麻木了。
他坐在一邊圍觀。
齊漠平常給人的感覺並不好相處,屬於會叫人下意識繞開的一類人。
像壓低了身子正在蓄力的猛虎。
然而這隻猛虎在遇上蕭琰後,卻如同一隻大貓一樣躺倒,露出白白軟軟的肚皮,打著滾引誘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