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日,小僕走進營帳時,神情就更古怪了。
“公子,有件事……元帥說了,請您今日就搬出這裡,到另一頂帳篷去。”
路蕭僅是愣了一愣,就順從地“哦”了一聲:“我……我也沒什麼可收拾的,現在就走麼?”
小僕忍不住說:“您不問為什麼麼?”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路蕭笑了笑,“我住在這裡……要其他將領曉得了,對元帥影響不大好吧。”
小僕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您怎麼什麼都不關心的?”
這些天元帥是怎麼對待眼前這個男子的,他全都看在眼裡。若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沒想到這個人不但渾不在意,連胃口都變好了些。
殊不知,路蕭如今是看開了許多。
“那……那是怎的?”路蕭就笑著問了一句。
“是天心公子來駐地了。”小僕突然壓低聲音。
“天心公子?”
“您不曉得……這幾年元帥身邊最得寵的就是他了。”小僕頓了頓,“不過,元帥身邊一直沒什麼人的。有些其他的達官貴人想把人送到元帥床上,元帥一概是送回去的。只有天心不大一樣,他本來是王都最出名的……倌館的頭牌,是元帥兩年前自己帶他離開那地方的,後來就一直伺候著。”
“……旁人,不介意麼?這樣不大妥當吧……”路蕭不由得想起鳳二的妻子,蹙眉道。
“這有什麼的?”小僕一種覺得路蕭少見多怪的語氣,“公子不知,元帥還是好的了。旁的王……旁的官員,哪個不是寵妾十個八個的收?王儲光是男寵就有三十七個。元帥就只這一個,雖然是個男子……大家都覺得元帥是很潔身自好的了。”
因著鳳二的命令,鳳國這邊隱瞞了元帥就是鳳二王子的事實,小僕還不知路蕭早知道鳳二身份,話中依然躲躲閃閃的。
路蕭聽到這些,心裡微微刺了一下。鳳二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看著小僕理所應當的神情,他把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沉默下來。
夏蟲語冰,是沒什麼意思的。
說來奇怪,路蕭雖身為王儲,愛情觀卻非常單純,出乎意料地像那些才子佳人話本的影子,一直信奉“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遇見鳳二後,他便沒再想過別的人,守身如玉到近乎嚴苛的地步。
而這幾年也一樣,雖然楚王總催他立儲妃,但他知道自己還沒從對鳳二的感情中走出來,不願意負了別的女子,故一直搪塞過去。
因此,當聽到鳳二養了個男寵,他確有那麼一絲不舒服,或者是夾雜著……嫉妒的感覺。
但也只是那麼一下。
他知道自己還愛著鳳二,但那種為了愛不顧一切的勁頭,是再也回不來了。並非沒有勇氣,而是他自己也曉得,他已經沒有精力再來一次。
如今他最大的目標,就是讓戰爭儘快結束,能看到百姓安居樂業。而鳳二……只要鳳二過得好,他就真的滿足了。鳳二變成什麼樣子,會做出什麼選擇,都再與他無關。
一別兩寬,於他,於鳳二,都是再適合不過了。
現在的路蕭,還很樂觀地認為,只要他盡力滿足鳳二的要求,等鳳二倦了這種遊戲以後,曾經的糾葛就能夠一筆勾銷。
“他就這樣去了?什麼反應也沒有?”
鳳二聲音沉沉地問。
聽不出什麼語氣,也看不見面具下的表情,但小僕立刻感到,本來寬敞的帳篷,突然充滿了低沉的氣壓。
他戰戰兢兢地回答:“是……是的,那位公子很平靜。”
“你……你同他說了原因麼?”鳳二英氣的眉宇擰起,不斷轉動著手中的虎符,顯得有些焦躁。
“都說了。那位公子本來是沒有問的,我也都按元帥說的說了。”
什麼啊。鳳二憤懣地捏緊了虎符。
天心來軍營看望,他也是沒有預料到的。開始時,想到路蕭也在,還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但又想到路蕭連日以來的漠然,他就浮現了刺激一下路蕭的念頭。
他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他做出的種種舉動,就像在試圖得到路蕭的注意。他對自己解釋,這不過是為了叫那個人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不過是個俘虜……還總是端個王儲架子。
他是太習慣了從前和路蕭的相處模式,總覺得他不高興了就一定是路蕭的錯,路蕭就該來哄他的。但這一次路蕭沒有,他就更加鬱悶,生路蕭的氣。
雖然他也想不出來,到底路蕭這次做錯了什麼。
小僕被他的陰沉嚇得冷汗直冒,突然靈光一閃:“是了,元帥,那位公子倒是有說一句……覺得天心公子同元帥……不大妥當。”
鳳二愣了愣,眼睛一亮:“他真這麼說?”
“是……是的。”本以為元帥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卻是這樣奇怪的反應,小僕這時已經徹底暈頭轉向,捉摸不定元帥同那位公子的關係了。
那邊鳳二的唇角卻隱隱勾了起來。
他想起五年前,在楚國東宮內院的日子,有一日他跟路蕭僅僅提了一句自己年少時暗自傾慕過一個女子,路蕭就一整日心不在焉的,不斷追問他有關那女子的各種事情。最後還是他不耐煩地喝了幾句,路蕭才不問了,但接下來好幾日都特別賣力……
在床上。
說什麼不大妥當……還不就是吃味了麼。
小僕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具後彎起的眼睛,幾乎懷疑這是不是平日不苟言笑的鳳二王子。
不會吧……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鬼使神差般,一句話脫口而出:“而且,雖然公子沒怎麼牴觸,但奴總感覺……他離開的時候,有些……有些失落的樣子。”
鳳二似乎聽到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音,蒙了好半天才咬了咬唇,嘀咕道:“誰叫……我在時……他便裝腔作勢的。”
手上的虎符轉動得飛快:“叫他快些搬出去,不然天心住什麼地方。”
小僕小心翼翼地答道:“已經……已經安排在戰俘營了,不日便會同其他戰俘一起押回王都。”
“什麼?不成。”鳳二一驚,斷然駁翻這個處理方法。片刻,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於激烈,他掩飾般補道:“他……他還有傷,換個單獨的帳篷,免得落下虐待戰俘的名聲。”
“……是。”
“人也先留著,不要押回王都,等傷養好了再處理。”
“元帥……在軍營裡,恐怕不大適宜養傷……”
“那就找個離主帳遠點兒,清淨點的帳篷。”想了想,又補一句,“別和士兵營挨著,看守不許撤。”
“……是。”
小僕暈乎乎地走出主營,感覺窺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不到一日,關於元帥與神秘戰俘的種種猜測再次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