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表情不是很好看,拉下臉讓他快走。
那男的簡直是吃飽了撐的典型,上趕著找揍,張口閉口你們寢一股基佬味兒,可別像高三的某某某一樣精神壓抑自殺了。
沈棠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狠狠地拽起椅子把手,朝他扔了過去。
那人也被激怒了,抹了下鼻血,爬起來跟沈棠打成一團,呂尹沅肯定是站在沈棠這邊,隔壁寢室的同學也紛紛趕來救場,很快單挑變成了群毆,沈棠情緒爆發後,一時間很難收住,等到老師趕到的時候,已經兩敗俱傷。
那人更慘一點,沈棠下了狠手去揍他,對方鼻樑骨裂了,手也弄傷了,腿肚子抖得不成樣子,渾身上下寫滿了悽慘,沈棠表面上已經冷靜下來了,可他胸口起伏得厲害,緊緊攥著衣角的手也在發抖。
但凡跟沈棠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究其緣由,無非是那人嚼著舌根還順帶拖他們下水。
呂尹沅拍拍沈棠的肩,把他從歇斯底里的情緒裡扯回來,沈棠這才放空自己,聽見老師說,“叫你們家長來,一個都別想賴。”
原行聲接到老師電話的時候正在跟徐青青談事情,對方笑他沒有兒子在就過得無比糙,脾氣暴躁,看誰都不順眼,有兒子在的幾天就垂眉順目,溫順得像只小綿羊。
原行聲嘲她,“滾滾滾。”
徐青青嘖了一聲又道,“我給你介紹了個物件你怎麼不去見面?”
原行聲淡淡的說,“不想見,我沒興趣。”
徐青青驚訝道,“你丫改喜歡女人了?”
“去你的。”原行聲忍無可忍的瞥了她一眼,“能不能說點正常的。”
“不是,那你一直單著,就這麼著?憋不憋屈?寂寞嗎你!”徐青青說完不可思議的轉頭道,“原行聲啊原行聲,你能跟你兒子過一輩子嗎?”
“也沒什麼不好的。”原行聲低頭搓了搓指尖。
徐青青聞言,心裡瞬間掠過各種猜想,最終停留在一個模糊的邊界上,她不敢戳破,因為這個認知實在太駭人。
“這麼看我什麼意思?”原行聲把酒遞給她,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等到他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夜深了,其他人家長都把小孩兒領回去了,就剩沈棠一個,在學校打架鬥毆肯定得記大過,認錯態度良好可以稍稍減輕,老師本以為沈棠最乖,肯定是最先認錯的那一個,沒想到他死犟著,絕不低頭道歉,這可把班主任氣壞了。
原行聲下了車後一路狂奔,推開辦公室門,喘著粗氣對老師笑了笑。
沈棠正坐在角落裡,對著燒開的水壺發愣,暗沉的燈光下,他的右臉腫了一塊,嘴角還在流血,手臂上也全是淤青,原行聲一看就躥火了。
他壓著脾氣沒發作,強裝鎮定跟老師聊了聊事情的始末,最終偏頭回以嗤笑,“別人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了嗎?王老師,您的為人作風我很相信,不偏袒任何一個孩子是每個老師應有的職責,憑什麼讓我家棠棠負責?”
“不是……沈棠爸爸,我們也難辦,照理說男孩子打個架也沒什麼,可沈棠實在下手太重了,對方那孩子現在還在醫院待著呢,家長要給交代校方也沒法兒啊。”
原行聲沒有大聲說話,但他沉下臉,眼底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厲,班主任縮了縮脖子,噤了聲。
原行聲撣撣衣服,捏了捏口袋裡皺巴巴的煙說道,“總之,要不就讓對方家長跟我談,如果這事兒就算這樣翻篇了,沒回旋餘地了,那麼學校要扣分隨便,我們家棠棠還會有別的本事把分掙回來。”
“沈棠,提上書包跟我回家。”
原行聲板著一張臉,還不忘平靜的朝老師笑笑,但那笑意實在太冷,班主任沒敢搭腔,見沈棠手臂還在流血,便趕緊放行。
沈棠一瘸一拐的走出去,猝不及防撞到了原行聲的背上,他身上帶著濃濃的寒氣,卻恰到好處讓沈棠從那種一腳踩下去落空的狀態裡找到踏實和溫暖。
他沒忍住,貼著對方的背沒動,原行聲現在很生氣,他倒吸了好幾口冷風,才回頭捏著對方的臉仔細端詳了一番,確定沒什麼大礙後才放了心。
他們先去醫院簡單做了包紮,路上積雪嚴重,又溼又滑,沈棠趔趄了幾下後被原行聲背了起來。
“你爸現在很火大,別動。”
沈棠搭在他頸邊的手垂了下去,將臉貼在他背上,環住了他。
“疼不疼?”原行聲問。
“不疼。”沈棠輕輕的說,“你生氣嗎?”
原行聲悶悶地應了聲嗯。
“對不起。”沈棠說,“我太沖動了。”
“換做是我,可能這會兒對方已經卸胳膊卸腿了。”原行聲道。
沈棠垂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受不了他這麼說,那人已經死了,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都不該由第三者來編排,誰都沒有資格說他,同性戀怎麼了?同性戀就不是人了嗎?同性戀就得到處受人指點,活得小心翼翼沒有人權嗎?這他媽什麼狗屁歪理!”
原行聲聽到他聲音都抖了,偏頭捏了捏對方的手說,“你這麼生氣是因為別人說他同性戀?”
沈棠沒吭聲,自從那人跳樓以後,他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過,壓抑的情緒,像蟄伏在心裡的野獸一樣,急切的想要找個出口宣洩。
誰都不知道那人死的真正原因,但沈棠瞭解一點。
他曾經因為迷茫,從呂尹沅那兒要了個號,加入了一個同城群,裡邊有個叫吱吱叫的id一直跟他聯絡,也想約他出來見面,推辭了幾次後沈棠終於去了,那個人就是跳樓的學長。
就像旁人對他的印象一樣,愛笑,愛鬧,會來事兒。
他跟他聊了幾句,並沒有很深的交情,只知道他喜歡他們班一個男生,喜歡了很久。後來他倆交流少了,沈棠發現自己喜歡原行聲後,就不再上線,也不再糾結於這個圈子的事,直到某一天,學長來班上找他,說是借他高三的複習資料,寒假他可以先學習起來。
沈棠很感謝,想請他吃飯,學長婉言拒絕了,他笑笑說,他還有事情要安排。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他死後的那段日子,沈棠每天晚上做噩夢,半夜驚醒的時候,他就躲在廁所抽菸,反反覆覆一個禮拜,那種窒息感才漸漸消下去。
沈棠把胳膊搭在眼睛上,很輕的呼了口氣。
你可以說他不成熟,可以說他太脆弱,可以把各種理由按在他身上,就是不能簡簡單單用“同性戀”三個字來嘲笑他。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人生的路該怎麼走,哪怕不能接受,也不要落井下石。
原行聲抬了抬手臂,防止他滑下去,“好點沒有?”
“嗯”,他盯著原行聲的側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