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我是誰?沈棠。
我在哪兒?醫院。
為什麼?不知道。
這會兒房間門被推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進來了,他關切的問沈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沈棠看著他,記憶一點一點剝絲抽繭般的回來了。
他想起來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全都想起來了!
因為父親的事故,他在沈家備受欺凌,他蟄伏隱忍,暗地裡蒐集了很多梁馥郁的證據,他沒門沒路,又還是個小孩兒,只能靠家裡的叔叔們,某一天,二叔說帶他去做遊輪,他揣著這些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去了,準備跟他坦白,然後他被推下了海。
再然後……他失憶了。
他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流浪著,遇見了原行聲。
度過了最快樂最幸福的五年。
沈棠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面前那人焦急的湊過來看他,沈棠閉了閉眼,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爸爸呢?”沈棠聲音還處於嘶啞的狀態,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
梁丞見他沉默了近半個小時終於開了口,腦子也似乎沒什麼大問題,也就鬆了口氣。
“他……回家休息了。”
“哦。”沈棠別過臉,他頭上還包著紗布,臉色十分蒼白,梁丞讓他好好休息,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對方說,“梁叔,之前打電話找我的人,是你吧?”
一句梁叔,梁丞就知道了,沈棠恢復了記憶,他有些激動,同時也很愧疚。梁丞倚著門,神色複雜的盯著他看了會兒,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沈棠沒有說話,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沉默的閉上眼睛。
休養的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命運這玩意兒,真他媽不是一般的操蛋,沈棠之前失了憶,現在又恢復記憶,這兩個時間點,巧得跟上天安排好了似的。
他不可能猜不到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如果他沒遇到原行聲,沒有之後宛如偷來的幸福時光,他一定會,說什麼也會報復。
可是現在他的體內還住著一個被原行聲保護得好好的沈棠,他善良認真,他努力生活,他心中沒有恨。
每當深夜的時候,他也想遵循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什麼沈家,什麼報復,什麼掌權,都他媽通通玩蛋去,梁丞就是跪在我面前,我都不可能離開這裡。
儘管他瘋狂的憎恨那兩個人,可是他更愛原行聲。
原行聲來看他的次數不算很多,但只要他來,哪怕呆一分鐘,他都願意,他怕就怕對方萬一哪天不來了。
頭一回看見沈棠渾身插著管子,頭上包著紗布,額頭和胸口都有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痕時,原行聲幾乎快崩潰了,要不是沈棠衝他笑了笑,他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想找那該死的梁馥郁拼個你死我活。
問他疼不疼,沈堂說,爸爸你經常來看我就不疼。
原行聲胸口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斂去一閃而過的悲傷,若無其事的坐在他病床邊,盯著他瘦了一半的側臉發愣。
沈棠說他想起來了,他剛開始是不信的,因為對方朝他笑著的樣子跟以往無異。
當有一次他過來,沈棠呆坐在床上,盯著窗外出神。
他的側影投射在一面的牆壁上,輪廓分明,瘦削英挺。
只是目光不再明朗清冽,而是沉沉的布著一層幽暗的光。
他回頭看見了原行聲,臉上陰鶩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便笑了。
可是那笑容有些陌生,原行聲很難過的想,他這樣一點都不像沈棠了。
原行聲對上他那張強裝出沒事的臉,心頭一哽,痛得險些直不起腰來。
比看到沈棠受了重傷,渾身是血的樣子還要痛,痛一百倍,一萬倍。
原行聲走到他身邊,幾乎帶著懇求的語氣,他以前從沒這樣跟沈棠講過話。
“你要是難受,就別對我笑了。”
沈棠說,“既然我都這麼難受了,也只能在爸爸這裡尋找到安慰,你還不給我笑,你缺不缺德啊。”
原行聲將他的病號服攏了攏,遮住胸口可怕的傷痕,坐定後說,“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沈棠搖搖頭,“還行,偶爾有點頭疼,胸口疼,但是你一來就好了。”
原行聲頓了頓,猶豫著伸手摸了摸沈棠的臉,對方像巨型犬一樣蹭過來了,將臉貼在他胸口,很輕的說,“其實我這幾天都在想,該怎麼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很記仇,別人欺負了我,我一定會百倍討回來,何況這並不是欺負不欺負的問題了,我有時候想著他們,牙都咬碎了,殺了都不解恨。”
原行聲凝神許久,才伸手摸摸他的後腦勺,那裡還沒長出頭髮來,掌心有些微的癢意。
沈棠臉上有著他不熟悉的冷漠,“付出代價的方式有很多種,你知道我最不想看到哪種,對吧?”
原行聲呼吸一窒,他沒想到沈棠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
想想也是,這傢伙本來就是聰明又敏感的。
原行聲不動聲色的給他掖了掖被角,囑咐他時間到了該睡了,沈棠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很聽話的躺下去,在原行聲離開的時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下襬。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在一片陰暗中,顯得過分亮了。
原行聲別過臉去,沈棠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下,最後鬆開了手,說了句晚安。
原行聲也說,晚安。
住院期間,梁丞一直派人保護沈棠,病房門口天天待著幾個保鏢輪流看守,有一回魏然他們來探望,差點被趕出去。
幾個朋友一塊兒聊了會兒,來之前呂尹沅叮囑過了,千萬別提車禍的事,也千萬別繃著一張臉讓沈棠擔心。
剛開始魏然還沒頭沒腦聊了幾句學校的事情,沈棠也安靜的聽著,後來就集體沉默了,嚴格紅了眼睛,魏然更是藉著上廁所的藉口,去裡面抽了一根菸。
呂尹沅比他們都冷靜,但緊緊攥著水杯的手出賣了他。
沈棠低頭沉沉的笑了,他內心奔湧而出一股熱流,很窩心的那種。
呂尹沅給他拿了試卷和書本過來,但他盯著對方還傷著的腦袋,遞東西的手一直往後縮,緊緊拽著不放鬆。
沈棠無奈的說,“我要是不寫作業,我會悶死。”
魏然在一旁樂了,“我真沒見過你這樣腦袋開瓢還一心為學習事業獻身的人。”
嚴格說,“高三了,只有你成天瞎混,沈棠以後是要讀G大金融專業的好嗎?!”
沈棠卻沉默了,以後這兩個字,承載了太多未知的苦與樂,在不可預知的將來,他還有他想要的以後嗎?
原行聲後來每天都來醫院,給沈棠帶飯,青青阿姨偶爾也會跟著來,吐槽原行聲做的飯如此難吃你還咽得下去,沈棠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裡,如果手沒吊著針的話,估計還能舀更大。原行聲就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