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掉了下來。
沈棠聽見腳步聲,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抬頭看著他,目光閃動。
原行聲感到神經末梢突突的疼,他沒說話,醉酒後的大腦變得有些遲鈍,條件反射的繞過他開了門,沈棠從後面跟上,自然的換了鞋踏進去。
原行聲注意到他屁股後面有一小片牆灰,若是平時他一定會伸手撣一撣,沈棠一聲不響的往沙發上一坐,原行聲的手在空氣中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他從袋子裡掏出酒,擰開一罐,兀自喝起來。
這幾天他回家都不開燈,習慣了黑暗,這會兒被沈棠突然打開了客廳的大燈,原行聲感到那束光格外刺眼,他眯了眯眼睛,終於將視線轉向身邊的人。
沈棠還是沒有說話,原行聲感覺自己才四天沒見他,對方的表情卻已經有些陌生了,一時間不知道是心疼還是自責,他抽了一口煙,被嗆住了。
沈棠走到他身邊,抽走了他嘴裡的煙,毫不留情的將它扔進了垃圾桶,居高臨下死死盯著他看了會兒,轉身撈起茶几上的酒,仰頭猛灌了一口,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表情未變,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原行聲也喝了一口,胃裡翻江倒海的鈍痛又來了,他咬咬牙,半躺在沙發上沒吭聲。
像是互相較勁似的,沈棠不甘示弱,伸手再去拿啤酒的時候,被原行聲攔截了。
“不準喝了,你傷口沒好。”
沈棠說,“你現在用什麼身份在關心我?”
原行聲嘴巴張了張,自覺“我是你爸”這四個字現在就是最好的定時炸彈,他什麼都不能說。
“乖,聽話,回去。”原行聲只能模稜兩可的說道。
沈棠就著烈酒,一邊咳嗽一邊緊緊攥著拳頭,“我回哪兒去?你倒是告訴我,我能去哪兒!”
原行聲竭力全力讓自己臉色不那麼難看,還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小棠,你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也找到你的家人了,為什麼不回去呢?”
“你真的捨得讓我走嗎?”沈棠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真的捨得不要我嗎?”他繼續發問。
“你真的捨得讓我一個人……”
原行聲猛地站起來,視線跟他相交,不到一秒鐘卻又移開了,他受不了沈棠現在的表情,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眼巴巴的看著他。
“嗯。”他輕輕的吁了一口氣。
沈棠聞言低下頭,“你騙人,你明明捨不得。”
原行聲嘲諷似的笑了一下,“捨得又怎麼樣,不捨得又怎麼樣?小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理解也好憤怒也罷,事實就是這樣,我們只能順著走,除去這些外物因素不說,在我這裡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沈棠心臟不堪重負的狂跳,酒意使然,他現在腦海中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瘋狂的吞噬著他的理智。
“你知道什麼是我想要的嗎?!”
原行聲沒有說話,他轉身想要將客廳的燈關掉,太亮了,他受不了了。
可沈棠一把拽住他的肩膀,不知道哪兒來這麼大的力氣,緊緊箍著他,沒讓他動。
“你知道什麼是我想要的嗎?!你知道嗎!”
原行聲雙眼避開他的視線,“不要說。”
“別說。”
沈棠攥著他衣領的手漸漸垂了下來,“我什麼都不會說,只要你留我,只要你說,你要我留下來,我就不走,我肯定不走。”
這句顫抖著示弱的話讓原行聲心裡某處柔軟了一下,讓人心生搖曳。
“沈棠,你聽話,理智點,冷靜點。”原行聲重重的吐出一口憋悶的氣,他想起之前去找梁丞時對方說的話。
“對他狠一點,不然他走不了。”
梁丞沉了沉聲,“我這麼做,他肯定會恨我,但沒關係,我不在乎。”
原行聲說,“你們家的事,我不想再管,只是希望你對他好一點,不要讓他受傷,好好護著他,替我看著他長成一個男人的樣子。”
梁丞嗯了一聲,緩緩地開口道,“我這麼做可能有點棒打鴛鴦的意思。”
原行聲十分驚訝的扭過頭,表情帶著震懾和憤怒,梁丞搓了搓指尖說,“別這樣看我,我也是猜的,但是猜不透你的。”
原行聲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談了,如果有一天讓我知道沈棠過得不好,我會付出一切代價來找你算賬。”
梁丞笑了笑,“沈棠還年輕,混餚了感情,模糊了界限,錯把依賴當成愛,而你是成年人,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也相信你不會任由他攪入這趟渾水中,他的不理智,就由你來結束吧。”
原行聲轉身朝梁丞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沈棠的感情也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錯與對,誰都沒法兒評判。”
“我會做到我該做的,而你也應該盡一個監護人應有的職責,對他好,不放棄他,愛他,陪伴他。”
“好。”對方一口答應。
原行聲從恍然中回過神來,身後的沈棠還在沉默的看著他,滿屋子的酒味將他們包圍。
他下意識的摩挲了下指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說,“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想你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了。”
沈棠抿著唇,僵硬的站在原地。
“其實當年帶你回家,我是有目的的,我承認。”
沈棠心口轟隆一跳,他正不受控的滑向深淵深處。
他仰著頭,指尖微微顫抖,似乎是在等一個答案。
“我利用了你。”原行聲的聲音很輕,卻足夠將他胸膛戳出一個大窟窿來,從聽到他親口說出這句話的前一刻,他仍是不信的。
他極力的想從對方的眼神中辨出一點什麼來,可是原行聲至始至終沒有看他。
他的眼神藏著他看不懂,也不願說的痛處。
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站著,在曾經這個充滿溫馨的家裡,宛如對峙。
沈棠輸了,他覺得他快瘋了。
那一刻,大腦的空白逐漸消失,他從混沌中醒來,看見了他房間門口放著的行李,原行聲都給他收拾好了。
酒精作祟,摧毀了腦細胞中唯一一點理智。
他委屈,憤怒,想狠狠大叫,想衝過去不管不顧的揍他,揍到他收回剛才那句話。
他憑什麼!憑什麼帶他回家又不要他!憑什麼!憑什麼擅自收拾好了他的行李!憑什麼可以這麼輕鬆的全身而退!
這個世界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沒有!沒有!!
如果不要他,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為什麼要讓自己愛上他!為什麼……最後能這麼輕易的放他走,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沈棠呼呼的喘著氣,眼睛驟然紅了,但沒哭,只是用那種“沈棠式”的眼神看著原行聲。
那種眼神殺傷力很大,只需一眼就直接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