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顛覆的物件從一座島變成了一個世界。”
鱗城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茶餘飯後的閒談私語。
他一如既往地輕鬆,言行舉止間透著傲慢和輕狂,以瘋癲聞名的皇后比任何一個狂熱崇拜者都更要相信自己的無所不能。
說話間再度開槍解決了幾個工作人員,他暢通無阻地走向操作檯,簡單研究了一下按鍵的功能,他摘下手套,隨意撥弄了兩下,操作面板上就出現了他想看到的畫面。
“這是遊行的現場直播。”蒼白的指尖點了點螢幕上的人影,“看到了嗎,這個梳著大背頭,拿著鐵鎬的是路奇諾,他這個造型可真好笑,我都快認不出他了。”
“旁邊這個小男孩兒叫維利,看得出來他還有點緊張,是個喜歡逞強的孩子,嘴上說什麼也不承認。”他微笑著一邊除錯裝置一邊為他的隊長介紹,“不過我相信他不怕死,他只是對於未知感到恐懼。”
修長靈活的手指如同演奏鋼琴一般在操作檯上飛快地掠過,一三沒看清他具體做了些什麼,只見他拉過一張轉椅坐下來,拉過一旁的麥克風送到唇邊,輕咳了一聲:“喂,聽得到麼?”
一兩秒的延遲後,直播中傳來相同的聲音,喧囂的墓場寧靜了數秒,隨之而來的是更嘈雜的呼喊。
鱗城點了點頭,換了個慵懶的姿勢倚靠著椅背:“我計程車兵們,請安靜一下——無論你們是否做好準備,我們的盛宴都將開始了。”
相較於命令,他說出這句話時的口吻更類似建議,但在他話音落下後,螢幕裡的人無一例外地停下了言語。
寂靜的濱海區僅剩下潮汐起落的聲響和人們交疊的呼吸,成千上萬人的呼吸聲累加在一起,乍一聽仿若一隻蟄伏將醒的巨獸。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得重申一下,接下來的盛宴裡,我無法確保你們任何東西,我無法確定地告訴你們你們所作的一切是否有意義,也無法保證每個人的名字都能夠被永遠地記載,更不能代替你們衡量你們自身的價值、給予你們殊榮和名譽,你們或許無法親眼見證結局,結局也未必如你們所願。”
皇后的聲音少有的冰冷威嚴,同時,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挺起腰背,端正地坐直了身體,手套不知何時被他帶回了手上,他以全盛的著裝儀表對著島上將近四分之三的住民,一字一句地道:
“我所能確定的,就是我們都將面臨的死去的命運。”
“說死去可能不確切,但我們都將在這裡,燃盡最後的生命。”
第35章 【第四周】09
歡呼聲響徹天際。
人都是有求生欲的,資料設定的角色也一樣,但是這一刻,一種微妙的對死的嚮往戰勝了求生的慾望,需求層次的金字塔顛倒過來。
鱗城垂下眼簾,關了廣播,對著螢幕前的隊長低聲說:“我利用了他們。”
“作為Non-player Character,我們的意識和能力有強弱之分,儘管都是資料,但我們有所不同。”他耐心地解釋道,“我猜測這種強弱取決於誕生的時間,作為你的‘攻略物件’,我、朱塞佩、簡尼斯·維塞利,是最早被創造的npc角色,經過無數次進化革新,因此我們擁有最強的個體意識和最高的智慧。”
說著他得意地揚了揚唇:“而我是三個人裡最聰明的,我一定比他們誕生得都早,朱塞佩是我的弟弟,簡尼斯·維塞利最多算是一條毛毛蟲。”
一三張了張嘴,他想問一句“那我呢?”可又馬上想到鱗城聽不到自己說的話。
“你當然是最特殊的。”下一刻綠眼睛的Beta就心有靈犀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深邃的雙目如同森林深處隱藏的泉源,“你是主角。你是唯一一個真正被活人操縱的角色,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做出選擇影響未來的人,換言之,你最不自由,可你也離自由最近。”
“你被賦予了無上的許可權,你缺的只是使用它們的機會,而我們都是圍著你轉的行星,我們不可能不愛你——你不必糾結這種情感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我自始自初為你而生,會愛你不是任何人的選擇,而是本應如此。”
他頓了頓,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麼肉麻話,扯遠了。你看我的耳朵。”
他往前湊了點,螢幕裡的影象瞬間放大,一三看著他的皇后對著他撩起垂在肩頭的一綹黑髮,露出泛著紅的耳根子。
鱗城說肉麻話的時候,會不好意思,只是他的不好意思不會顯露在臉上,而是顯露在耳後。
黑色的長髮把他的面板襯得很白,像屋外的雪一樣,從耳後到脖子根卻是一片桃花色的粉。
可他臉上依然是笑著的,笑得張狂肆意,笑得沒臉沒皮,似乎渾然不知害羞為何物。
一三明白,放肆的笑是他的掩飾,而他示好的方式就是坦誠地卸下所有的遮掩,親自引領著外人走向他靈魂的深處。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著冰冷的螢幕去觸控鱗城的發,他能想象到那種觸感,可他又懷疑自己可能再也摸不到了。
鱗城輕咳了一聲,很快又直回了身,轉回了話題:“正是因此,島上的絕大多數其他角色,幾乎不具備所謂的個體意識。”
“你記得奇蹟酒吧的酒保嗎,為什麼他看起來總是那麼呆板無神,我們又總是記不得他的名字?因為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引導角色,在引導你選完陣營後,他立即在接下來的糾鬥中喪生,然後飛快地格式化,重生,然後奇蹟酒吧迎來新的酒保——他們既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我們卻因為法則的限制無法覺察他的變化。”
“而如今聚集於濱海墓場的Beta們,他們組成夢幻島上將近四分之三的人口,他們的個體意識非常淺薄,像出生的幼童。我不認為對他們而言自我實現的需求會真的超過求生的慾望,也不相信他們會真正願意為了自由而死。驅使他們的更多的是煽動、從眾和一時上頭的狂熱,我利用了這一點,給予了他們最微不足道的承諾,讓他們為了我和朱塞佩的理想獻出生命。就此而言,隊長,我承認我很卑劣。”
一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卻詞窮地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來反駁。
鱗城接著道:
“但是,我屈從於這種卑劣,併為其找好了藉口——在第四周徹底結束的時候,你失去了生命也好,獲得了完美的結局也好,只要遊戲打出了落幕的標籤,所有的資料都將回流,被重新清洗,賦予全新的含義。我們都會消失,沒有人記得此間發生的一切,沒有人記得這嚴框密架下曾經洶湧澎湃的暗流,我們會被遺忘,會被清理,會重新開始無力轉圜的囚奴生活,我不要這一切發生,所以我代替他們做出了選擇,給了他們一個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