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招人喜歡,贈給他玩的。
因為關係好,前輩們隨手寫一幅,送就送了,無所謂。但對於進不了這個圈子的人來說,千金難求一字。
說到底他是沾了師父的光。
裴聿看的時候,徐涓就在琢磨這件事,他想,過幾天應該去探望一下師父,給老頭送點東西。雖然段西園已經不認他這個不肖的弟子了,見面準會罵他。
徐涓嘆了口氣,自己也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要不還是別去了吧?把老頭的心臟病氣出來可怎麼辦?
他正發呆呢,那頭裴聿叫他:“徐總,這張字帖是你寫的麼?我看印章好像是你。”
裴聿站在牆邊,回頭看他。徐涓起身走過去:“是我的。”
他輕輕一笑,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我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十九歲生日那天寫的,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巔峰之作,現在已經不行了,寫不出這種水平了。”
裴聿點點頭:“確實,比你那天晚上在我家寫的好,你退步了。”
徐涓:“……”
我自己謙虛兩句就算了,您能別這麼耿直麼?
徐涓簡直頭大,裴聿卻明顯是不會交際,有什麼說什麼,直接道:“可惜了,為什麼會退步?你這幾年經歷了什麼?”
“沒什麼,手懶了唄。”徐涓脫口而出,說完意識到不對,他昨天還在微信上塑造自己知音難覓的憂鬱形象呢,這句話太崩人設了,他反應快,腔調一轉,給自己打補丁,“有點心灰意冷,不想搞了。”
“為什麼?”裴聿不解地看他。
徐涓道:“因為……看見了自己的上限,我不是那塊料,我從小什麼都學,書法、美術、音樂,把自己包裝得像個全才,其實什麼都學不精,到最後也只能是附庸風雅的水平,邁不進藝術的境界。”
這個回答是他一貫的說話風格:真假摻半。
他曾經的確有此苦惱,但後來不學了,也就自然而然地不在乎了。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熱愛藝術的人,“藝術”在他手裡是工具,好比此時此刻,他拿這些東西來騙取裴聿的好感。
所以給自己一句附庸風雅的評價,算他有自知之明。
裴聿卻道:“我覺得你很有天分,你年紀輕輕就懂這麼多,基本功紮實、書風也好,為什麼要妄自菲薄?我不是很懂藝術,但我知道,藝術沒那麼高不可攀,它一直在生活裡,也許你換一個心態就能抓住它。”
徐涓:“……”
不愧是中文老師。
但徐涓不想聊這個話題,心態這玩意說起來簡單,實際上最難改變,況且他不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有什麼問題,他的風流瀟灑是裴老師這種傳統呆瓜理解不了的。
他不和裴聿辯論,否則裴聿一開口講大道理他就覺得他像一個木頭美人,都不可愛了。
“但願吧。”徐涓敷衍地說,“順其自然比較好。”
他從裴聿身邊走開,剛擦肩,裴聿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我說真的,徐涓。”
“……”
徐涓愣了下,裴聿道:“你很有才華,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它?你不覺得可惜麼?你今年多大,二十出頭吧?段西園先生是書法大家,但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什麼都不是,你怎麼知道你以後不會有比他更高的成就?你——”
裴聿見他盯著自己,把手放開了,表情有點尷尬,但仍然堅持把話說完:“我很欣賞你,希望你繼續加油。”
“……”
徐涓心口一哽,終於明白了,原來泡老師是這種感覺。
裴老師不愧是他愛慕的冰雪白梅,果然和外面那些俗花豔草不一樣。
可惜他就是個俗人,不喜歡別人教育自己。
徐涓有點不高興,他不高興歸不高興,還不至於對裴聿表現出來。
但裴聿這麼正正經經地說欣賞他,給他當人生導師,尤其是用那樣一張讓他心動的臉、在這麼近的距離和他說話,他的不高興全都化成了惡劣的衝動,讓他顧不上什麼藥量什麼策略了,忍不住想反過來教育裴聿一下。
徐涓略一轉身,正對裴聿,往前邁了一步。
裴聿本就站在牆邊,他冷不丁地靠近,裴聿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你幹什麼?”
“不幹什麼。”徐涓把人逼到牆上,單手按住裴聿的肩,貼近了道,“裴老師,你比我想的還單純,你欣賞我什麼呢?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
他貼得太近了,裴聿脊背繃直,表情有點麻。徐涓得寸進尺,嘴唇都快親到裴聿的臉上了,眼看著裴聿眼裡冒火,耳根發紅,要發飆了,他道:“別動。”
“……”
“我現在就親自告訴你,我是什麼人。”
說完,他不給裴聿反應的機會,對準裴聿的唇,直接親了上去。
接吻是個簡單的過程,但快感一點也不簡單。
徐涓吻得很用力,他把裴聿死死地按在牆上,在裴聿完全呆掉的表情裡,捕獲了他的呼吸。
“是個新手。”徐涓心裡飛快地做出判斷,親得更放肆了。
他故意伸手遮住裴聿的眼睛,讓他在黑暗中更敏感地感受自己。
舌頭伸進去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裴聿僵了一下,但那一瞬間翻湧襲來的震驚和刺激把裴聿釘在原地,徐涓趁機吻得更深,每一下細微的舔舐與摩擦都充滿情色意味,毫不掩飾、直白露骨。
裴聿想推他,徐涓不讓他推,身體往上一貼,整個人黏上去,摟住了裴聿的脖子。
“……你別咬我。”徐涓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喘息,有點故意的意思。他看見裴聿臉紅了,換氣都不會,憋得不行。
徐涓不肯放過他,人黏得更緊,吻也更深更激烈。別說裴聿這個新手,他自己都上頭了,越吻越缺氧,眼前發暈,卻控制不了自己,不想停下來。
等這一吻終於結束,兩人氣喘吁吁,面貼面對視。徐涓聽見了裴聿混亂的心跳聲,但人還是那副呆掉的樣子,遲鈍地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卻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種關鍵時刻,徐涓必須率先佔領制高地——
“裴聿,你親我了。”他顛倒黑白地說,“你收了我示愛的禮物,還親我,現在必須對我負責。”
第十一章
徐涓心裡明白,他既然沒忍住邁出這一步了,如果現在不當場把裴聿安排得明明白白,等裴聿出了這道門,下次恐怕就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豁出去厚臉皮,抱著人家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