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杯子,小抿一口:“這是知法犯法。”
“他們也是犯法啊!老博就一老炮兒。”我激動得手舞足蹈。
然而彭彧只是撇了我一眼,“行行,你愛幹嘛幹嘛去,別扯上我。”
我一臉失落的看著彭彧,心碎成渣,本想著在蓮香閣工作的他能助我一把,結果被他無情的拒絕了。
我生氣的一拍桌子,走了出去,肚子突然咕咕地叫。本來是打算跟彭彧下館子的,結果菜還沒上,就不歡而散了。
也罷。
我路過一個攤子,停下了腳步。
“老闆,給我五個糖火燒。”
自上一次和林摯重逢後已相隔幾天,我再次到訪了林摯的住處。那一次,除了林摯,我還看到柯子,他們兩人待在房間裡,我注視他們,感覺他倆就像兩隻無依無靠的小狗相濡以沫,互相取暖。
“給你們的。”我遞出手中的一包糖火燒,林摯接過,兩人一人拿了一個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林摯舔著嘴道:“老博是不是不讓你為我贖身?”
我聽了,心揪成一團,然而反觀林摯,表情毫無波動,似乎他的心神都聚焦在那個糖火燒上。
“嗯,但我有別的方法救你出來的。”
“是什麼?”林摯的視線在我和糖火燒上來回移動。
“強搶。”我把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噗!”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柯子忽地憋不住笑,口中的碎屑噴出了些許。
只有對面的我一臉茫然,實在搞不懂他笑什麼。
我只聽見柯子壓低聲音,悄悄對身旁的林摯說:“你男人不是書生嗎?怎麼瘋了?”
我有點愕然,關鍵不在於他說我瘋了,而是前半句。“柯子,我想你誤會了,我是林摯的義兄,用男人這個詞兒,不太妥當。”
柯子看了我一眼,又在林摯耳邊低聲喃喃:“不止瘋,還傻。”
本想著林摯至少會反駁一兩句,然而他只是笑咪咪的咬了一口吃的,便羞澀的瞥了我一眼,像在預設一樣。
我不禁暗想:“沒想到林摯也喜歡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咳了兩聲,嘗試重振些威嚴:“至於怎麼救,我還在想辦法。不過既然用強搶這方法,我想,或許可以把柯子也一塊救出來。”
柯子突然變了臉色,道:“不行!我要留下來照顧爹爹。”
“那就把你們爹爹也一塊救,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
我看向林摯,發現他的神色極其複雜,似喜亦似悲。與此同時,柯子激動地吼道:“不要!為什麼要走?”
我驚奇不已:“為什麼?離開這種地方,開始新生活不好嗎?”
“新生活?”柯子神情恍惚,喃喃自語:“我離開這裡還能活下去嗎?不可能的,我除了靠身體賺錢外,什麼也不會,我走了是活不下去的。”
我徹底愣住了,林摯說過老博會教育兔子習慣□□,看來並不假,那麼帶柯子離開的事能否實現,看來是未知之數了。
我嘗試去說服他:“怎麼會活不下去呢?你看林摯不是好好的?不然還有我在啊,咱們互相扶持,肯定能生活下去的。”
柯子驀地平靜下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我:“你想得倒是輕鬆,但你一個人能照顧我們三個嗎?你根本不懂,我的人生只有唱戲,我花了這麼多年,這麼多精力去練習,就是為了取悅觀眾,取悅客人。即使他們的心思不在戲曲上也好,這也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事。”
林摯的目光散落在地,靜心聽著,身側的柯子卻越說越激動:“可是,你居然要我放棄我好不容易建立出來的東西?這等於我過去那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我不願呀!”
我默不作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此時,林摯站起來抓住我的手臂二話不說就往外拽。
他關上房門,悄聲說:“你先走吧。柯子他...你不用擔心,他本來就是這樣的。”
雖然林摯這麼說,可我又怎能不擔憂,“他還好嗎?那個樣子...似乎精神不太好。”
“沒事的。”林摯低下頭說,讓我清晰地看到他那皺起的眉頭,“其實,從四年前起,我就覺得我腦子裡想的東西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我憎惡自己,憎惡身邊的一切,而柯子則是相反,他以此為榮,越受歡迎,喜歡他的客人越多,他越高興。我不能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我。乍看之下,我們走得很近,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林摯的聲音細得像毛兒一般,細聲細氣的像是映出他的失魂落魄,甚是惹人垂憐。
我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是拍拍他的腦袋,說:“相信我,所有事情都會變好的。”
跟林摯道了別後,我走出平房,跟上次一樣,那個小夥子蹲坐在門口,呆呆地看著我。
我在他身邊等下腳步,從袋子裡掏出一個糖火燒遞給他。小夥子霎時一驚,從呆滯的目光中現出了亮光,帶著淺淺的微笑接過了糖火燒。我們都沒有說話,他沒有道謝,我也沒有打著心思要他說謝,就這樣一走而過。
抱著袋子裡剩下的兩件糖火燒,我隔著紙袋一摸,早已涼透了。我掏出一個,咬了一口,就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
林摯的住處隔壁還是一排平房,因為從表面看跟四周的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從沒在意過。但是那天,就在我的嘴巴塞滿黏黏糊糊的食團,若無其事地經過時,我第一次注意到那棟平房,不,正確來說,是被嚇到。
一個蓬頭垢面,瘋瘋顛顛的男人爬在窗臺,隔著鐵支,對我“吚吚唔唔”的叫。我慌張地看著他,雙腳不自覺地往後退,可他又像在對我說著些什麼。只見他的手擺出一啄子,戳去我的方向,又戳戳自己的嘴巴,如此重複好幾次,我這才意識到,他在問我要吃的。
我看著紙袋中剩下的最後一個糖火燒,實在有點捨不得。話說,我也沒有非要理會他的理由,本著無視他的念頭,我呼嘯走過。然而走沒兩步,腦海突然閃過什麼,促使我止住了步伐。我回過頭看他,試探性地問:“先生你姓林嗎?”
瘋子沒有回答我,反而開始狂笑,他伸出吞頭髮出難聽的笑聲,口水也差點流出來。
雖然...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似乎這裡也不會有別的瘋子住,而且如林摯所述,兔兒爺就住在隔壁,那麼...這個瘋瘋顛顛的人就是兔兒爺?我忍不住這麼懷疑。
但不得不說,雖然眼前這人看上去邋邋遢遢的,還是能看出他眉清目秀的外表,清麗的眼眸和粉紅的小嘴並沒有因其齷齪的打扮而黯然失色,看得出當年的他定必風采動人。
“你認識林摯嗎?”我再次試探他,“我是林摯的結拜兄弟,鄙姓劉。”
瘋子驀然止住了笑,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