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整個家呢?
彭彧當年的想法,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那之後呢?”彭彧驀然問道。
“嗯?”
“之後發生了什麼?林摯去哪兒了?”
我無語哽咽,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這已經不是什麼難以啟齒了。我的喉嚨像被硬物堵住了般,發不出半點聲響。
彭彧注意到我不對勁,識趣的沒有追問下去,甚至拍拍肩膀安慰我:“沒事的,都過去了,大家都會好好的。”
我努力地擠出微笑,讓嗓音衝破喉嚨:“放心,我沒事。”
彭彧拍著我的肩膀,抿起嘴點了點頭。雖然我沒表明,但他還是看得出我迫切地想一個人獨處。於是,他便獨自走回帳篷裡,留下我一個在黑暗中茫然若失。
多久了?三個月?四個月?林摯已經離開四個月了?
我的淚線如缺堤般,眼淚傾瀉而下,四周都很安靜,只有我的哭聲響轍了夜幕。這是我久違地因為林摯的離去而哭。過去四個月,我一直活得渾渾噩噩,像個瘋子一樣,瘋癲過活,什麼也不去想,只是遵從本能地活。
因為我失去了另一半靈魂,從此,我活成了一具行屍,可彭彧救回我後,我又活過來了,如此,我才找回本有的情感,找回我應有的情緒。
我終於哭出來了。這一哭,便是哭斷腸。
我太想念林摯了。到頭來才發現,原來每一刻,每一秒,我滿腦子都是他。思念太強烈就只能化為淚水宣洩而出。除了哭之外,我別無他法。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忘了說,從二十六章開始,大部分橋段都基於真實史料進行創作,小部分會和歷史有所出入,本人並非考據黨哈。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三個人組成的逃難小隊在不足一個月後瓦解。我們計劃離開太原,往西面的呂梁進發。茫茫的路程感覺永遠沒有盡頭,三天三夜的徒步征途耗盡了精力,我軟弱無力的雙腳像一對脆弱的竹竿,迫使我幾近倒下。那時候,賦文還在。
賦文去世的一天,是我頭一回真正見識到戰爭的可怕。我想,就這方面來說,我是幸運的。
在逃難大隊路上,轟轟隆隆的聲音赫然從後傳來,不出數秒,一個個炮彈從上空劃過的戰機中落下,接連轟炸宛如螻蟻的難民,在平地連番響轍。
迫在眉睫的生死關頭賦予我龐大的求生欲,讓氣力耗光的我瞬間湧起神奇的力量,我奔腿就往邊上跑,以逃開戰機的直線攻擊。
轟———
一個炮彈落下,和我只有四米距離,衝擊力把我撞開了整整五米,那一響聲震懾到我的耳膜,更讓我感覺到強大的熱力。所幸,我沒有被它傷及。
再度落下幾個炮彈,是兩個還是三個,我已不能分清。
我趴倒地上,不敢鬆懈半分。待我斜眼目送戰機飛走,才敢撐起身來。我顫慄著環顧四周,硝煙的氣味瀰漫不散,把我嗆得幾聲輕咳。原先還算密集的人潮,現在變成屍橫遍野,雖然有像我般倖存的人,但都是寥寥可數。遠處有人抱著屍體痛哭,眼所見的地方,都有散落的肢體,有人手腳被炸斷,也有人內臟被炸開,肉塊散了一地。
我跨過肢體、軀殼、血漿,尋找彭彧和賦文的蹤影,儘管他們可能已面目全非,我卻還是想從活著的人中找他們出來。
我找到彭彧的時候,他在我預想不到地遠的位置坐著,頭破血流,鮮紅的血沾滿了臉。他注視我的神情有點恍惚,至於賦文,就在他懷裡。
賦文受了重傷,表面上看是沒什麼缺損,內臟卻似乎受到衝擊,嘴角流淌著血。
賦文沒有堅持多久,他在逝去之前,把一張照片交給彭彧,那是一張全家福,包括他的母親,已離世的妻子,還有一對兒女都在照片上。
賦文用盡最後一口氣,向彭彧付託最後一個心願:“請你...找到我的家人...保護好他們...”
彭彧顫抖著接過相片,當我們回過神時,賦文已經斷氣了。
彭彧低聲痛哭,受過賦文恩惠的我,也傷心得無語凝噎。彭彧背起他,找了塊空地埋了,我們甚至沒有布裹起他,只找到一塊小手帕覆在他臉上。泥土覆蓋他的身體,被漸漸掩沒,最後,我們只能為他放上幾塊石頭,當作墓穴的標誌。
這就是我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徒留下的我倆決定了了賦文的心願,只是太原地域之廣,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兒,要找到他的家人談何容易。
休息了一天,彭彧向我說起了自己的打算:“賦文是我的兄弟,我不想欠他。但現在這個情況,能不能保住這條性命也是問題,兄弟,我想活下去,容我自私一回,可以嗎?”
我無言以對,賦文和彭彧的情誼肯定比我更深,我根本無權干涉他的選擇,何況現在是性命攸關之時勢,想在炮彈中倖存下來也是無可厚非。
於是,我應允一句,便繼續了向西的征途。我倆花了好幾天時間徒步到太原邊境,體力早已耗盡。
本以為只差一步就能離開太原,逃開鬼子的進攻,卻沒料到我們早已困在死衚衕裡。
當我們想找到呂梁的路而迷失方向時,路過的老大爺卻說著一口濃重的鄉音勸阻我們:“那邊全是山,你們走不過去的!”
我和彭彧面面相覷,雙雙絆住了步伐。要是不能直往西邊逃的話,那我們一直努力是為了什麼?
之後的日子裡,我們往哪裡逃,逃去哪個方向,我已經忘卻了。反正,我們就一直困在太原,過了很久很久,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然闖進了我和彭彧的生活中。
那個時候,我們滯留在清徐縣菜園村,過著飄泊無定的生活,外地人們在一處偏僻的地方搭起帳篷,和本地人各佔一方,互不干涉。
某天,帳篷地來了一個姑娘,她自稱是本地村民,得知我們在這裡紮營,特意給了我們一點食材和日常用品。一開始,我還只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位姑娘的存在,因為我和彭彧實在是三餐不繼,我們也想從別人那兒得到一點恩惠,於是,就到處尋找那位姑娘的蹤影。
不過帳篷地實在有點寬闊,外地人也有點多,要找到那姑娘在哪兒,也不是那麼容易。
忽地,我聽見有女孩子呼救的聲音,我和彭彧相覷一眼,馬上深感不妙,二話不說拔腿就往聲音的來源跑去。我們順著聲音找到女孩的所在地,驚見幾個人抓著女孩想實施強.暴,我和彭彧的怒火一湧而上,兩人默契地衝上前跟那幾個人扭打在一起。
我揮了一拳,臉上又中了兩拳,不夠人打了,就把對方推倒,按在地上狂揍。不一會兒,打鬥聲引來了別人圍觀,那幾個傢伙看周圍人越來越多,怕事情敗露,便夾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