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吧回家,經過地鐵的地下通道時,有人正在那裡彈著吉他唱歌。我不是音樂迷,但我對這些不在舞臺上表演的歌手,向來有一份特別的敬重,敬重他們在這種地方唱歌的勇氣,且不管他們是為藝術,還是為生存。 歌手正用低沉渾厚的嗓音唱一首古老的英文歌曲,曲調憂傷哀婉,迴盪在狹長的地下通道里,造成一種奇異的效果。我停住腳步,像是突然嗅到了都市的荒涼。 我從歌手面前經過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歌手穿著一件雪白的羽絨服,帶著熒光的白顏色和歌手黧黑的臉以及蓬亂的長髮形成了太大的反差,極具視覺上的衝擊力。 有人往歌手放在面前的那頂破運動帽裡投下幾枚硬幣。我也跟了過去,放進一張十元紙幣,就在我俯下身的一刻,歌手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我看見一雙熟悉的,有點憂鬱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歌聲突然中斷。歌手舉著他的吉他一躍而起。 “許光輝!” “顏澍!” 我們幾乎同時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許光輝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對不起,謝謝大家。”然後才轉過身來,張開雙臂,把我抱住。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男人緊緊擁抱,我有點不好意思。 許光輝是我在大學裡同住一個宿舍五年的好友,也是醫學院最多才多藝的美男子,尤其擅長體育和音樂,外號人稱浪人老K。他在體育方面的天賦無人可比,當年的大學生運動會上,他一個人參加了游泳、跳遠和標槍三個專案的比賽,奪回了兩枚金牌,還打破了一項全國紀錄。他當時有成為專業運動員的機會,但他放棄了。那時候,醫學院裡追他的女生不少,但浪人老K聲稱大丈夫要先立業,後成家,把所有的愛慕者都拒之於千里之外。 畢業後,他分配回老家瀋陽。除了三年前那次同學聚會時大家見過一面,我一直都沒有他的訊息。男人間的友誼大抵如此,再深的感情也不會婆婆媽媽,黏黏糊糊,更多的時候會相忘於江湖。 我和許光輝走出地下通道,來到華燈初放的長安街上。浪人老K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依然英俊得超乎尋常,但比從前更消瘦、更冷、更酷,更多了幾分滄桑的痕跡。 “這幾年過得好嗎?”我問。 他嘴角微微挑了挑,微眯著一雙長睫毛的眼睛,沉思了幾秒鐘才回答:“我辭職了,今後打算專心一意地做業餘歌手。” “為什麼?” “說不清楚。” “……” 我建議找個地方一塊兒吃飯,好好聊聊,許光輝看了看錶,說他還要去趕個場。我們彼此留了電話,他說一有時間,就會約我。 他匆匆地走了幾步,突然又折了回來。 “忘了告訴你,沈冰柳回來了。” 我的天,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許光輝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本,撕下一張紙,寫下了地址和電話,遞給我說:“她新開了一家美容店,你要是願意,可以去看看。” 我拿著那張紙條,站在冰冷的夜風中。 “分別久了的情人不要見面。” 據說這句話是一位資深的愛情專家說的。我不知道他這麼說有什麼理由,是過去了的不可重複?還是重複讓人乏味? 說心裡話,和冰柳分手後的幾年裡,我曾無數次想象過我們重逢時會是什麼場面。但她真的回來了,我卻不知所措。愛,也許還在,卻已經是冰封冷藏過的;怨,也許還在,卻是稀釋蒸發過的。既然如此,見面還有多大的意義? 好像有這樣一首歌: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當愛情已經越過桑田滄海,是否還有勇氣去愛? 望著長街上的車水馬龍,我把那個寫著地址的小紙條折起來又開啟,開啟又折起來,很快,紙條被揉得一團皺,趁著上面的字跡還能依稀可辨,我趕緊把它小心地夾進了我的電話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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