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後的兩天是雙休日,讓我能暫時避開一切煩亂,躲進小樓成一統,好好反省自己怎麼會未敢翻身已碰頭? 午睡了一會兒,舅舅來了。他一見面就問:“夜不歸宿,你去哪兒了?手機也不開,怎麼回事?”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又被趕出了本土。看來這一次得做好長期流亡的準備了。”他說著,嘿嘿地笑。 以前他每次被馮彩雲趕出家門,可沒這麼輕鬆,那時候他總是一臉的頹喪,抱怨無家可歸。 “昨天提起你來,馮彩雲破口大罵,怎麼回事?你是怎麼惹著她了?”舅舅問。 “早知道這樣,不如把她丟在派出所不管,先關她二十四小時,滅滅她的威風。” “沒有用呀,青山易改,本性難移。”舅舅感嘆。 “連派出所的警察都懷疑她有精神病,她是不是真有點問題?”我問。 “打了人,出了事情,打死都不肯說出自己的單位,還說家裡人都死絕了,真有精神病的人,會這麼狡猾,這麼精明嗎?” “說的也是,不過我真佩服她的勇氣,大馬路上也敢跟人打架,該出手時就出手,而且出手就是狠的,一點都不含糊!嗯,你昨天來,我不在家,你去哪兒過了一夜?” 舅舅嘆口氣說:“還能去哪兒?去了醫院的值班室。” “跟這樣的女人一起過日子,真是伴妻如伴虎。她不是一再說要和你離婚嗎?你是怎麼想的?” 舅舅搖搖頭說:“這不可能,她嘴上說離,實際上是要把我拴得更緊,我認命了。再說,家庭破裂,孩子太可憐了。” 舅舅每次出了家庭問題總是來找我,這多少有點不符合常理,畢竟他是我的舅舅,我們是兩代人。可舅舅說,除了我,他再也找不到無話不談的人了。 他說我母親對他好得不能再好,真可以算是長姐如母,也許正因為“如母”,反而沒辦法做深入心靈的溝通。 我把馮彩雲調查陸可宜和丁安美的事對舅舅說了。舅舅點頭不語。 “是否能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問題?一個女人愛得瘋狂,就會做出許多超乎常情的事情?” 舅舅笑了起來:“據我所知,馮彩雲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愛情這個詞,只有佔有,我和馮彩雲的婚姻,是一場爭奪戰的結果。” “你是說當初你並不情願和她結婚,但結果你敗在她這麼一個平庸女人的手裡。” “是呀,智慧和伎倆從來都是兩個層面的事。馮彩雲是一個太有心機的人。有足夠的膽略和計謀,她說過,這世界上,就沒有她想辦卻辦不到的事。” “這份自信令人肅然起敬!” “在這場婚姻大戰中,馮彩雲是戰勝者,我是炮灰。”舅舅自嘲地說。 “你想象過離婚之後會什麼樣嗎?”我問。 舅舅搖搖頭說:“我說過,我這輩子,只有做好一件事的能力和願望。對付所有的麻煩,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忍。我的好多篇論文都是被她半夜從家裡趕出來,在樓道里寫的。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感謝她,如果真有一個太溫馨的家,我也許就會一事無成了。” “你真阿Q。假設你離了婚,你會找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真有那樣的情況,我一定找一個善良的女人,像陸可宜,或者……” “說,接著說!” “或者像丁安美。” 舅舅的話讓我又意外又興奮,他的話讓我看到了平靜的湖水下還有春天。我也第一次感悟到,表面上不痛苦的人,也許正是最痛苦的人,顏卓文就是典型的一例。 當年,舅舅和陸可宜分手後,一直沒心思再考慮婚姻,直到後來認識了某出版社的文學編輯賀小青,他的心才重又找回一點對生活的渴望。和賀小青相處了不到一年,正準備要結婚,賀小青卻突然反悔,給舅舅寫了一封極短的信,信上只有八個字:結束吧,我們不合適。那之後,舅舅想找她問個究竟,賀小青死也不肯再跟他見面。 舅舅無奈之中去找賀小青的好朋友馮彩雲。馮彩雲和賀小青在同一家出版社工作,兩人都是三十上下還沒結婚的老姑娘,同病相憐,經常形影不離。馮彩雲滿口答應替舅舅去勸賀小青回心轉意,結果沒兩天就跑來告訴舅舅說,賀小青已經另有新歡,那個男的是中國駐阿爾及利亞大使館的參贊。 就這麼著,馮彩雲在一個男人最失落的時候趁虛而入。不到三個月,就和顏卓文匆匆地結了婚。之所以這麼匆忙,是因為當時馮彩雲已經懷了身孕。 馮彩雲比舅舅年輕七八歲,當時也還算得上活潑漂亮。所以舅舅在剛結婚的時候,也著實心滿意足了一陣子。可惜好景不長,不到半年的工夫,馮彩雲就原形畢露,整天挺著個大肚子衝丈夫大呼小叫。舅舅總是原諒她年輕,脾氣壞,百般遷就。 後來,偶然的一次機會,舅舅又見到了賀小青。 舅舅問賀小青是不是已經做了大使館參贊的夫人,賀小青驚愕地睜大眼睛,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天哪,大使館參贊?這是從何說起呀?簡直是天方夜譚!你是聽誰說的?誰說的?”賀小青一再追問。 舅舅只好承認,是馮彩雲。 賀小青搖著頭嘆氣說:“真高明呀!兩個大學生,竟讓一個初中畢業的校對蒙得找不著北!看來學歷與智慧無關!” 舅舅還是沒想明白前因後果。 賀小青又氣又無奈地說:“你怎麼還不明白,把我們倆拆開,她自己擠進來,前前後後都是她自編、自導、自演的鬧劇。” 接下來,賀小青對舅舅說:“有件事我本想這輩子都不告訴你了,我不想破壞你們的家庭。但這麼做,又對你太不公平,所以還是說吧,不然像你這麼老實的人,被馮彩雲剝層皮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就在舅舅與賀小青準備結婚的時候,賀小青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的字寫得七扭八歪,內容是:“賀小青,你要小心顏卓文這個人,他腳踩兩條船,和你們單位校對科的馮彩雲打得火熱,而且馮彩雲自己也對別人說過,她和顏卓文睡過覺。” 看了信,賀小青氣得發瘋,但轉念一想,寫信的人不敢暴露真實身份,顯見是別有用心,再說,自己應該是最瞭解顏卓文的人,怎麼能憑著這麼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就相信這無中生有的事?後來,賀小青給馮彩雲看了那封信,馮彩雲委屈地說:“是誰這麼缺德?亂嚼舌頭?我是因為你才認識顏大夫的,是你帶我去找顏大夫看病,後來咱們又一塊兒吃過一次飯,除此而外,我們從來沒有過任何單獨來往,小青,你不會也懷疑我吧?” 賀小青說:“我不懷疑你,更不懷疑顏卓文。寫信的人肯定就是咱們單位的,我得把這個造謠生事的傢伙揪出來,把他送上法庭。” 馮彩雲愁眉苦臉地說:“算了,我們還是吃個啞巴虧吧,這事情鬧起來,對你們沒什麼影響,可我還是個大姑娘呢。這種事要是傳出去,真的也是真的,假的也成了真的了。我可怎麼做人?” 賀小青覺得馮彩雲說的話句句在理,也就不想再做追究,她甚至都沒把這封信的事告訴顏卓文,她不願意在臨近結婚的時候,鬧得彼此不開心。 可是沒過幾天,馮彩雲突然來找賀小青,哭哭啼啼地說:“賀大姐,對不起,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的確和顏卓文那個了,是他強迫我的,他說他愛的是我不是你,還說我比你年輕,比你白,比你的眼睛……” 賀小青沒聽馮彩雲說完就拍案而起,當天就給顏卓文寫了那封八個字的絕交信,從此一刀兩斷。 馮彩雲和顏卓文結婚後,賀小青越想越不對味,她不相信顏卓文是那種進攻型男人,她和顏卓文認識半年多之後,顏卓文都沒拉過她的手。後來還是在公園散步的時候,賀小青主動把手伸了出去,結果把顏卓文弄了個大紅臉,握了沒有兩分鐘就鬆開了。這麼一個男人,怎麼可能追求女朋友的女朋友?而且說上床就上床了? 賀小青開始懷疑馮彩雲。她找來馮彩雲的筆跡和那封匿名信做比對,發現馮彩雲在寫心字的時候,總是把心字的那個鉤畫成一個小圈。而那封匿名信雖然有意改變筆跡,但心字的那個鉤,也畫成了小圈。 真相大白了,可真相大白的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馮彩雲不但已經得意洋洋地做了新娘,而且已經為顏卓文生下了一個小女兒。 得知這件事後,顏卓文氣得差點背了過去,有好長一段時間心神不定,見了馮彩雲就心慌氣短。可是他沒離婚,甚至沒有一絲要離婚的打算。他是為了剛出生的女兒,也為了自己那顆幾經揉搓、疲憊不堪的心,他認命了。 舅舅說:“經歷了那場戰爭,我已經變成了炮灰。” 我告訴他,網上有個很火的遊戲,叫“炮灰,往前衝”。 舅舅笑了,說網路是個虛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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