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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嚴禁成雙成對(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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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冉盈走後,宇文泰整個人彷彿也被抽空了。他去過小天地,去過璞園,去過郎宅,也在這相府的庭院裡長久地佇立。可是沒有她,這些地方都空空蕩蕩失去了靈性。阿盈的離開彷彿帶走了所有和她有關的這些地方的生機。

小天地芳醇晶瑩的葡萄酒無人共飲,璞園假山涼亭裡的棋盤無人對弈,郎宅書房裡的廣口壺無人再投。

璞園的那些小侍女還曾悄悄地問賀樓齊,阿冉為何再也不來了,郎君為何來得多了,卻看上去鬱鬱寡歡。

他為何鬱鬱寡歡?他彷彿等待著嚴寒冬日的海棠樹上開出滿樹最盛大最絢爛的花朵一般,等待著她永遠都無法成真的歸期。

更魔怔的是,如今成雙成對的一切都成了宇文泰的眼中釘,都能猝不及防地讓他冒出無名怒火,繼而大發雷霆。

那日不知哪裡飛來一對野鴨,在璞園的湖裡追逐嬉戲。他路過見了,莫名地惱火,撿起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他原以為那對野鴨受了驚,就會嘎嘎地飛走。誰知那偏偏是兩隻脾氣很暴躁的野鴨,嘎嘎地叫著、撲稜著翅膀就朝宇文泰衝過來。

“啊——!”

……

等侍衛們趕來的時候,兩隻野鴨正撲在宇文泰的身上,那兩對大翅膀撲稜撲稜地對著他的頭沒頭沒腦地扇過去。

宇文泰又驚又惱,兩手亂揮。終於一手一隻抓住了兩隻野鴨的脖子,一用力,兩隻鴻蒙開闢以來最勇敢的野鴨斷了氣。

他狼狽得髮髻也鬆了,髮簪也歪了,滿頭滿腦的鴨子毛,兩眼噴火滿臉通紅,腰帶在掙扎間脫落在地,華美的衣服垮在身上,一隻靴子鬆脫了,半掛在腳上。

聞訊趕來的侍衛侍女一見他這副前所未有的狼狽樣,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一個個惶恐無比地跪了一地。

宇文泰火冒三丈,將兩隻死鴨子狠狠摔在地上,罵道:“你們這園子是怎麼管的!這些畜生是怎麼混進來的!!”

“是……是外面飛進來的……”一個沒眼力的小侍女結結巴巴地答他。

立刻有其他侍女偷偷扯了扯她,示意她閉嘴。

宇文泰在原地喘著粗氣炸了一會兒毛,覺得自己這狼狽樣實在是不像話,方才熱烘烘的腦子此刻也有些冷卻下去,便想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剛走了一步,鬆脫在腳上的那隻靴子掉了下來。

他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這下可不得了,他只覺得砰的一聲,整個肺徹底爆炸了。

他勃然大怒,彎腰撿起地上的靴子狠狠砸進湖裡,咆哮道:“孤不要這破園子了!給孤一把火燒了它!!”

跪倒一地的侍衛侍女們不敢言語,只默默地趴得更低了,唯恐被他盯上了會跟那隻靴子一樣被他扔到湖裡。

宇文泰尤未解氣,抬手脫下另一隻靴子狠狠摔在地上,又看到地上那兩隻死鴨子,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晚上把這兩隻鴨子給孤烤了!以後孤在的地方,方圓五里之內不準出現鴨子!!”

說罷光著一雙腳怒氣衝衝地大步走了。

見他離去,眾人這才從地上抬起頭,小心地回頭去看他,都覺得彷彿劫後餘生。

一個小侍女帶著哭腔問:“公子這是怎麼了?發這樣大的脾氣……”

賀樓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撿起宇文泰扔在地上的那隻靴子看了看,說:“他這是跟自己生氣呢,跟你們沒關係。”

莫那婁暗暗嘆了口氣。發脾氣容易暴露弱點,宇文泰從來都不是胡亂發脾氣的人,有什麼讓他不痛快的人或者事,背後使個手段就解決了。如今居然會對著兩隻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野鴨子氣成這樣,他也真是瘋魔了。

滿月宴的隔天,趁著冉盈去她屋子裡看她和孩子,如羅氏問她:“阿盈,你在家鄉時,你阿父阿孃可有給你許配人家?”

冉盈聽她忽然提到此事,有些不明所以,說:“不曾。”

前天滿月宴結束之後,如羅燕好奇地拉著她問東問西,想知道她和楊五郎出去之後都幹了什麼。其實他們沒幹什麼,初次相識的男女不過是隨便扯點家常,努力做到不失禮就已經很好了。

如羅氏聽說冉盈未訂過親,笑著說:“原本呢,你我非親非故,這事我不該過問。不過呢……”她憋了一會兒客套話,說:“是這樣的,昨日有戶人家託了個相熟的朋友來同我說,他們家的小公子在上巳節那日見到你,心心念唸的,聽說你寄住在我們家,便上門來問了。那戶人家姓楊……”

冉盈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著頭說:“阿姊,我現在對婚嫁沒有心思……”

如羅氏拍了拍她的手,儘量慢聲慢氣地說:“阿盈,你聽我說。你阿父阿孃不在了,也沒有別的親戚,刺史和我願意為你做主,絕不會虧待了你。這個楊氏是弘農楊氏的旁支,在荊州也是上流大姓,絕不辱沒你的。”

“其實楊五……我前日已見過他了。”冉盈嘟著嘴。

如羅氏有些意外。那日客人多,她和獨孤如願忙著招呼客人,並沒有注意到冉盈這邊發生的事情。既然他們已經見過面,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她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一句話,只要你願意嫁,我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她的笑聲如風中的銀鈴一般好聽,冉盈也忍不住笑起來,可隨即,她還是輕聲說:“阿姊,我心裡有人了。”

我所思兮在長安。

如羅氏這才輕嘆了一口氣,愛憐地看著她,伸手撫了一下她有些散亂的鬢角——好像母親的手拂過一般。她說:“我都聽阿燕說了。他既不能娶你,就是你們緣分淺薄啊。可是日子總要過下去,對不對?絲蘿再蔥翠,也總是要找一株喬木才有依託呀。”

冉盈心裡有些感傷,抬眼靜靜地看著如羅氏。她的肌膚如白瓷般明淨,直眉杏眼,笑聲爽朗,是個濃烈的美人。

她是有喬木可依的蔥翠絲蘿,她知道這種有枝可依的安全和篤定。

如羅氏見她不願貿然同意,說:“這樣吧,那楊五的母親約我過幾天一起去興善寺燒香吃齋飯,往年楊五都會陪他母親一起,想必這次也會同去。你也一起去,一方面呢先見見他母親,另一方面也跟他多瞭解一下。若你覺得他不好,阿姊也不會勉強你,就託人把他們拒了。怎麼樣?”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冉盈不好再拂了她的面子——畢竟每天吃著她家的飯,睡著她家的床,隨和一點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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