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青年埋下頭，兩手撐著頭，指縫夾住短短的髮根使勁扯了扯。

半晌後，他才從恐慌中平靜下來，手指微微顫抖，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接著對沉默的羅哲玉道：“我看到你發出來的懸賞訊息，好像是對這張卡片有一點了解……”

羅哲玉點點頭，修長的手指從桌上拿起卡片，正反面仔細打量。

“你不用太擔心，錢，我們會按照懸賞所寫的給你，卡片你先暫時代為保管，到明天電影上映之前，我會來拿走。”

“你、你為什麼不現在就拿走卡片？”

寸頭青年驚慌道。

“現在拿走沒用，它還會回到你身邊，必須要在電影上映前取走才行。”

電影卡是進入電影院小空間的通行證，否則這些普通人，怎麼能輕易進入連黑白無常也找不到入口，只能發現微末不對勁的隱蔽小空間呢？

羅哲玉打算在上映前取走寸頭青年身上的電影卡，混進那個所謂的電影院看看，順便毀掉。

如果能發現點什麼，順藤摸瓜，牽出電影院背後的存在，就再好不過。

“那怎麼行，我地府如此之多的鬼差，怎麼能讓你去以身犯險？”

閻王袖袍一揮，雙手背於身後，不同意。

“我比鬼差更合適。”

羅哲玉聲音平靜道。

他實力比鬼差強大，又是引渡人，不僅能保證自身安全，還能在電影院小空間裡給冥河小船當個定位標。

這是鬼差無法辦到的。

並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此次若是想要混進去，必須得以活人的身份，鬼差身上也有鬼氣，想不暴露都難。

羅哲玉卻是生魂，身周沒有生出半點鬼氣。

閻王都快被他說服了，直到發現一個明顯的漏洞。

“你是魂，不是人，沒有肉身，怎麼能充當活人，騙過那電影院小空間背後的存在？”

羅哲玉伸出手，張開手指，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灰白色泥塑小人遞給閻王看。

這是他從買來的那堆泥塑小人中挑出來的，沒有嗅覺味覺的功能，但這隻泥塑小人附身後，能用十日之久。

是那堆泥塑裡附身後時間能保持最久的，且這樣久的，只有這一個。

羅哲玉一直將它們存放在銀色小船上。

老太太給他的那張黃紙上，除了讓自身變大變小的術法，另外一個只有一半的術法，似乎是袖裡乾坤。

時間趕得太急，羅哲玉只隨意粗略看了幾眼，還沒有開始按照上面所說開始學習。

“這個泥人……你捏的？”閻王歪著頭瞅羅哲玉手心裡躺著的泥塑小人。

嘴裡輕聲嘀咕：“你這手藝怎麼越來越醜了……”

直挺挺的一坨，雖說四肢五官俱全，但做得實在粗糙，也僅僅是四肢五官俱全罷了。

“不是我捏的。”

羅哲玉手指一合，將泥人握在手中，擋住閻王的視線。

“我可以用它，偽裝成活人，進入電影院。”

————

天色昏暗，雲層厚重，壓得極低，大風不斷刮過，吹得地面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起了璇兒。

穿著黑色衛衣的寸頭青年走在路上，雙手插在褲兜中，雙目發直，面朝前方道路，眼神卻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沒有聚焦。

商業街前方一處狹小黝黑的側邊樓梯，正是電影卡上，所標註的電影院地址。

穿著黑色西服，體態修長的俊美男子忽然上前幾步，攔在他的身前。

寸頭青年腳步微頓，目光沒有變化，卻微微側身，繞過他，繼續朝前方目的地走去。

“我來取走電影卡。”

穿著黑色西服的俊美男子，也就是羅哲玉，輕聲說道。

將寸頭青年插在兜內的右手扯出，奪下手中緊緊攥著的半透明電影卡。

速度極快，寸頭青年尚未反應過來，電影卡不僅被羅哲玉取走，還反手朝後推開他一掌。

“啊……”

寸頭青年驚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彷彿神魂歸位，神色表情，這才重新變得靈活。

他保持著跌坐在地的姿勢，面容迷茫，又有些恐懼，就這樣望著羅哲玉的身影進入那道狹小黝黑的樓梯裡。

閻王最終還是沒能說過羅哲玉，讓他不親自混進電影院小空間裡面。

反而被羅哲玉說動，讓原本撥出去在人間肅清小空間的三千鬼差，都進入冥河空間，在冥河小船上面等待。

冥河小船會隨著羅哲玉的行動改變位置，一直與他平行，重疊在人間與冥河空間的同一處節點之中。

只要羅哲玉發下命令，三千鬼差盡皆以冥河空間為跳板，直接進入電影院小空間。

冥河空間，能無視人間的結界和壁壘。

羅哲玉與冥河小船互相有感應和聯絡，身在人間，命令冥河小船上的鬼差不是難事，只需要動動船篙，做為指令即可。

反而是這三千鬼差，好一番折騰，才全部吊在冥河小船上。

光是從冥河小船上垂下的繩索就有百條，每條繩子上面，拽著幾十名鬼差，遠遠看去，除了顏色不同，就跟紫藤蘿瀑布似得，從水面垂下，一個“花苞”接著一個“花苞”，不見尾部，極為壯觀。

————

隨著一步步踏入樓梯，樓道的盡頭，一間敞開門，滿是空蕩蕩紅色座椅的放映廳逐漸出現的視野中。

成功混進來了。

羅哲玉捏緊手中的電影卡，走進放映廳。

“啪。”

隨著腳步踏入，放映廳裡的燈光瞬間熄滅。

熒幕亮起。

沒有廣告，沒有電影商，電影名直接呈現在眼前。

《你》

這是半透明的電影卡上，豎排從上往下數的第一部 電影。

從名字上來說，看不出是什麼型別的影片。

羅哲玉走到熒幕中間的位置，在第一排的紅色座椅上面坐下。

抬頭望向熒幕。

淡淡光輝灑在臉上，光線越來越暗。

熒幕上的電影名稱逐漸消失，有半秒黑屏間隔。

當熒幕再次亮起時，坐在第一排紅色座椅上的身影，悄然消失。

整個放映廳中，空無一人。

————

“叮鈴鈴鈴——”

年輕稚嫩的歡快聲音響起，人數繁多，嘈雜紛亂。

“下課了，一起去廁所不？”穿白襯衫，打著深色領帶的少年拍拍前座的肩膀，眼神瘋狂暗示。

“走。”前座接收到暗示，回覆意味深長的眼神，從課桌抽屜裡悄悄摸出一個打火機，迅速藏在黑色長褲的褲兜裡。

兩人勾肩搭背地朝著男廁所走去。

“這……這裡是哪兒？”

教室內一片或竊竊私語，或歡快高昂的聲音中，這句話語顯得格外突兀。

“靠！我怎麼會在這，什麼鬼地方，拍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