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當然是支援的。杜麒玉早就跟金南洙混得很熟了，國慶假期還在他們家玩了一週，這回用花言巧語軟磨硬泡，終於讓金南洙騰出一個月時間出來。

婚禮很簡單，湖邊綠草地，十來個親朋好友，一句誓言，一對戒指。

一切都很隨意，但真的到交換戒指的時候，杜麒玉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原來這就是結婚嗎？一雙簡簡單單的指環，套住兩個人的下半生。杜麒玉稍稍轉頭看了杜毅一眼，杜毅看著前面擁吻的新人，似乎沒注意到杜麒玉的目光。

杜麒玉偷摸著在兩張椅子中間牽住杜毅的手，杜毅反手將小孩的手握在手心，拇指摩挲著他的指節，那是無名指。

杜毅的手上已經空了一段時間了，為了對杜麒玉表態，也是做給他兩個哥哥看，杜毅把帶了二十多年的婚戒摘了下來。仔細看的話，到現在他的無名指指根處的膚色還有一點色差。杜麒玉心裡打定了一個小主意。

隔天，杜麒玉藉口說要去超市買點吃的，瞞了三個大人就跑到市中心的商場去了，直奔珠寶店。櫃檯小姐微笑著迎上來，問他要買什麼。

“戒指，對戒。”第一次一個人出來，杜麒玉對自己的英語還不是太有信心，邊說邊比劃：“兩個一套的。”

“是結婚對戒嗎？”

聽到結婚一詞，杜麒玉有點臉熱，但還是點點頭。

“我要最好的。”要戴在杜先生手上的東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櫃檯小姐幹這一行有些年頭了，看客人的穿著和氣質就能猜出幾成，而且她也是見識過部分中國客人的消費能力，她並不懷疑這個半大的少年能買下店裡最好的對戒。可是戒指從保險庫裡拿出來後，杜麒玉就犯難了，男女對戒，而且那顆鑽石太大了，簡直到了招搖的地步。

導購見他面露難色，立刻貼心地換了一隻，這回是男戒。整齊的碎鑽鑲嵌在中間，精緻又不至於太顯眼。杜麒玉在自己手上試了試，挺合適的，但他才想起來，不知道杜毅戴多大的戒指。

他在店裡環顧了一圈，把三個男店員的手都仔仔細細地捏了一遍，其中有一個跟杜毅的手差不多大，握起來感覺也有點相像，杜麒玉心想應該錯不了。

店裡沒有現成的男士對戒，但店員還是給打包成了對戒，放在一對紅絲絨小盒子裡。雖然刷卡的時候杜麒玉多少有點肉痛，這可比一雙鞋一個包貴太多了，但把精緻的袋子提在手裡的時候，心裡的滿足和期待就已經溢位來了，臉上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杜麒玉恨不得一到家就把戒指給杜毅帶上，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想給杜毅一個驚喜。要藏不住事的杜麒玉藏著喜悅忍上大半天可不是易事，所以當晚杜毅去洗澡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取出戒指的時候，還有點難以抑制的緊張。

戒指很漂亮，渾圓精巧，在燈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芒。杜麒玉捏著戒指有點忐忑，等等要怎麼開口呢？直接給杜毅帶上戒指是不是太突兀了？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太矯情了。

杜麒玉還在苦思冥想，浴室裡的水聲就停了。杜麒玉趕緊鑽進被子裡，手裡攥著那枚戒指。杜毅擦著未乾的頭髮，坐到床邊親了親杜麒玉的嘴角。他早看出來了，小孩今天一直藏著事，應該就是等著獨處的時候才肯開口。

杜麒玉沒學會怎麼說浪漫話，這種事從來都是杜毅開口的，用不著他費心。所以現在他也沒想出來一個精彩的開場白，只能實話實說：“爸爸，我給你買了個東西。”

“嗯？是什麼？”杜毅坐到杜麒玉身邊，把胳膊墊在他頸下讓他靠著。

“這個。”杜麒玉攤開掌心，一枚戒指躺在白嫩的手心上。

杜毅挑了挑眉，說不出話來。

他的無言讓杜麒玉有些臉紅，不去看杜毅的表情，直接拉起他的手，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在關節處卡了一下，但還是帶進去了。杜麒玉捏著杜毅的手，滿意地看著閃現著微光的戒指。買的時候就覺得好看，沒想到戴在杜毅手上更好看。

“爸爸，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杜麒玉兩手夾著杜毅的大手，得意地看著他笑。

“爸爸早就是你的人了。”

杜毅心動，杜麒玉的一語一笑都讓他像浸在瑤池裡一樣，心都浸軟了。在嚴復中的婚禮上他就想著要去定做一對戒指的，沒想到杜麒玉比他還搶先一步。

杜麒玉紅著臉趴到杜毅胸口，他想到別人結婚的時候是要說誓言的，他是不是也該說些什麼，可是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才應景，只憋出來一句：“以後我會對你負責的。”

杜毅抱著他的腰，在他發頂輕吻一下，笑道：“那是，你都把爸爸睡了，可不得負責嘛。”

杜麒玉一聽來勁了，坐在杜毅小腹上像大爺一樣頤指氣使：“我還就睡了怎麼著吧！以後還給不給睡了！？”

“給，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杜毅握住小孩的手，手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問他：“只買了一隻戒指嗎？”

“還有一隻呢，你給我戴。”杜麒玉朝床頭櫃抬抬下巴。

杜毅一邊去拿戒指，另一隻手扶著他怕他掉下去。杜毅拿著戒指，覺得這個姿勢有點不對，杜麒玉還騎在他身上，有這麼戴戒指的？

“寶寶，起來一下。”杜毅起身把杜麒玉抱坐到床邊，自己單膝觸地，牽起杜麒玉的右手。

這個姿勢太過鄭重，這回輪到杜麒玉說不出話了。杜毅跪在他面前，溫熱的手指托起他的手，連冰冷的戒指都染上了溫度，順著無名指指尖、指腹、關節到指根。杜毅的右手握住他的右手，低頭吻在銀白色的戒指上。

杜麒玉看不清杜毅的神色，只能依稀分辨出他緊皺著眉頭。戒指是個死物，但杜麒玉分明透過那隻指環感受到了杜毅的親吻，那麼深情，卻又那麼絕望。

杜麒玉懂他的深情卻不理解他的絕望，莫名其妙地讓杜麒玉也會跟著隱隱心痛。

他叫他：“杜毅。”

“嗯。”杜毅抬起頭，抱住了杜麒玉的腰，把臉埋進他的睡衣裡。

“你在擔心什麼？”

杜毅擔心，什麼都擔心。擔心自己的寶貝不開心，擔心他會受委屈，擔心有人會傷害他，擔心天災人禍，擔心他會離開，擔心時間過得太快，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麼。

他不在乎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他只在乎明天能不能見到杜麒玉。

每次杜麒玉讓杜毅無比幸福的時候，這種擔心和絕望都會如影隨形地跟著杜毅。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愛上自己的孩子，這就是代價。

但如果讓他重新選一次，他依然會走這條路。就算這樣扭曲的愛會讓他血肉模糊，但至少他愛過了，杜麒玉讓他的生命如此美好鮮活，他願意用所有去換。

“寶寶，爸爸愛你。”杜毅的聲音隔著衣料傳出來分外沉悶。

“我知道。”杜麒玉捧起杜毅的臉，這個男人總要這麼折磨自己。他也愛他，所以看不得他眼裡的傷痛，“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