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吧。”
“你做飯?你會做什麼?”
“啊……”餘宇張張嘴巴,“番茄炒蛋。”
餘聲輕聲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這晚,餘宇確實做了番茄炒蛋,只不過若不是餘聲及時提醒,這盤樣子不太好看的菜,口味也會相當寡淡。
“真的好吃嗎?”餘宇懷疑。
“我覺得挺好吃的。”餘聲說。
“那你就……多吃點。”餘宇說罷,接著埋頭扒飯。番茄炒蛋差不多全去了餘聲的碗裡,他碗裡一點這道菜的影子都沒有。實在是下不去嘴,尤其是在餘聲做的菜更好吃的情況下,他完全不想吃自己的菜。餘宇有點難為情,自告奮勇要做菜,結果連自己都不想吃,連帶著也不好意思去夾餘聲做的菜了。他眼睛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筷子卻一直在挖米飯。
餘聲看出他的心思,說:“好啊,我吃你做的,你吃我做的。”
“好的!”餘宇立刻笑眯眯的,胳膊伸得遠遠的。
餘聲幫他調換了一下菜的順序,餘宇小聲說了句“謝謝”。
餘聲條件反射,接了句“不用謝”。話說出口他便笑了:“謝我做什麼,我們兩個還用說謝?”
餘宇問:“那說什麼?”
餘聲說:“叫聲爸爸吧,你都不怎麼喊我爸爸。”
“啊……”餘宇不動筷子了,動作僵硬下來。
餘聲說:“怎麼了?在學校裡你不是叫過嗎?”
“那是在學校裡。”餘宇說。他咬著筷子,有些口齒不清道:“是在外人面前。”
這麼說,他們算是“內人”了。餘聲對稱呼也不怎麼執著,讓他多吃點,還強調都是專門給他做的,所以他要多吃。“番茄炒蛋是專門給我做的,所以我也多吃。”餘聲說著,又夾起一塊番茄。
餘宇沒有反駁這個“專門”。他確實是想為餘聲做點什麼,才提議做番茄炒蛋的。
吃完飯,餘宇主動幫忙把碗收到廚房去,家裡有洗碗機,在洗碗這件事上便少了相互爭搶。
“餘宇,”餘聲把碗放進洗碗機,背對著他問,“明天要喝魚湯嗎?”
餘宇拖著長音:“要——吧?”
初春的夜晚很冷,好在他們呆在家裡,便不覺寒冷了。
雨還在下著,不過不是暴雨,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簾垂在窗外,無人撩起它,一切都是靜謐的,靜謐的,不曾有人打擾,也不曾有人離開。
餘聲很久沒有體驗過這樣的生活。一個人的家還算是家嗎?以前朋友們也曾聊過獨居問題,不少人表示就算一個人住也要養只寵物,餘聲對寵物沒有什麼狂熱喜好,他工作忙碌,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歇腳的地方,舒適感來自於柔軟的床墊和沙發,別的便沒有了。有天他閒下來,在家裡睡了一整天,晚上一個合作伙伴給他打電話,他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掉了。
餘宇在房間寫作業,房門關過去,他無法知曉裡面的狀況,然而一切正在發生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他只當從H市來到T市的餘宇的生活發生鉅變,實際上,餘宇的到來也影響著他。餘聲坐在客廳沙發上,電視開了靜音,無聲地播放畫面,他們所共同懷念的老餘曾經代表著的某樣東西,無聲無息中,彷彿又回到了他們身邊。餘聲獨自坐了一會兒,起身去廚房給餘宇煮牛奶,奶鍋小巧可愛,也是他新買的,他以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會買這種東西。
黑夜比想象中來得要短暫。
大概是考進前二十就回去看爺爺的約定起了效果,這些天餘聲回到家的時候,餘宇無不在書桌前用功學習,看他努力的模樣,餘聲悄悄問過給他輔導的家教,按照餘宇的學習情況來說,他下次考試大概能考多少分,他又暗自算了一下餘宇其他科目的水平,感覺達成目標還是有些困難。萬一餘宇考不進前二十,餘聲也不忍心真的讓他失望,只是規矩是他定的,為此更改會顯得他們的約定沒有效力。餘聲有些為難,只能希望餘宇這段時間的勤奮能夠換來一個滿意的結果。
算起來,他們也沒有多說幾句話。只是每次餘聲開門進家的時候,餘宇總是從房間裡跑出來,也不說話,彷彿漫無目的一般在外面轉一圈,待餘聲換好拖鞋,抬起頭來,餐桌上已經放好了一杯溫熱的水。餘聲默契一般,走過去把水喝掉,二人沒有說一句話。他想起以前老餘倒水,總要看著你把水喝光才滿意,大約是從他母親身體不好那段時間開始養成的習慣,就算是這種事,他也總跟老餘吵架,他覺得老餘控制慾太強,把兒子當部下,《論語》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老餘大概是把這句話貫徹得太通透,以至於舉一反三,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一股腦往別人身上推,小事呀大事呀,就連他當年大學報志願也是,與決定有關的事情,老餘總要插一手。似乎父親與控制慾是繫結而來的,兒子有一天也成了父親,就控制權互相爭搶。餘聲看著餘宇閒逛的身影,不禁想象他將來會成長為怎樣的人。
“餘宇啊。”餘聲叫他。
餘宇回頭:“啊?”
餘聲喝了口水,問:“你以後想做什麼?”
餘宇回答乾脆:“不知道。”
“你沒想過?”餘聲放下水杯,“明年你就要上大學了,有目標的專業和學校嗎?”
餘宇這次依舊是毫不猶豫道:“沒有。”
餘聲說:“嗯,到時候再想也來得及,你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好好學習,分數上去,選擇也多。”
餘宇“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他坐在沙發爪上,低頭勾著沙發上的墜穗。
他總是這樣低著頭,好像不敢看人眼睛似的。餘聲說:“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要抬起頭來。”
“哦,我不喜歡。”餘宇說。
餘聲皺眉,加重了語氣:“爸爸給你的建議,你要聽,知道嗎?”
“不知道。”餘宇說,他還是低著頭玩沙發穗子。
餘聲沒再重複,他意外發現自己說的話有些耳熟,這樣的句式,像足了老餘嚴厲的語氣,餘聲若是頂嘴,接著老餘便說我是你爸爸才這樣說的。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如果餘宇是他親兒子,他可能也會下意識也將這句話補上去,但餘宇不是,他們之間沒有那種深刻又鋒利的感情,他也沒有想法要把餘宇捏成他想要的那種模樣。
電視是餘宇剛剛開開的,餘聲也覺得不能一直學習,要勞逸結合,二人各自佔據了一條沙發,一起看電視里正在播放的紀錄片。這部紀錄片是與海洋有關的,餘聲記得以前老餘說過,餘宇出生在海邊的一個小漁村,他望向餘宇,餘宇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
“你想學跟海洋有關的專業嗎?”餘聲自然問道。
“不想。”餘宇說。
餘聲突然笑起來,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