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銀行卡嗎?以後直接把生活費打進裡頭,你不夠了就打電話跟我說。”
雷康面上的咬肌微微顫動了一下,沒有答話,道路又歸復沉寂。
像是過了很久,雷小雷極輕地嘆了一口長氣,胸腔裡的那股沉重卻並沒有跟著被吐出來,他的雙肩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微微塌陷。“你好好讀書,別的不要想,也別總憂心家裡……我已經跟他分了。”
這步妥協,是出於父愛的天然。縱使他寂寞了這麼多年,縱使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心靈上可以稍稍寄託的人,面對他的兒子雷康,就什麼也不算了。
“爸,我說要給你養老,不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雷小雷很快答應,臉上故意擠出了一絲笑,像用膠水粘上去的。
雷康沒有配合他的笑,而是說:“你不知道。”他一個字一個字向雷小雷釐清定義:“我說的養老,是一輩子只有咱們兩個人的養老,我不找女朋友,也不找男朋友,咱們家裡,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雷小雷臉上的笑容被風吹掉,露出偽裝失敗的尷尬和悲涼。
“爸,你自己是同性戀,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事改不過來,就算改過來了,我也一輩子不幸福。”
雷小雷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康康,等你再長大一點兒,就會知道今天自己說的話有多傻了。不過人這輩子總是會犯幾次傻,爸不笑話你。”
隨著大一新生的軍訓開始,一切好像又歸於平靜。
雷康站了半個月軍姿,被曬黑不少,回家時雷小雷笑著說他:“曬成煤球了。”
雷康從青春期以來就不怎麼笑,大概是因為受了一番訓練,心境也開闊不少,此時竟然微微翹了嘴角,跟他爸開了個玩笑:“他們說我曬黑了像古天樂。”
“就你還古天樂?要不要臉?”雷小雷斜眼瞅著他笑。
“那就金城武。”
“你可別糟蹋金城武了。”
7.
“我不帥嗎?”雷康問。
雷小雷用毛巾抽了他一下,說:“這麼大個人了,帥什麼帥。快去洗澡,身上都醃出鹹菜味兒了。”
雷康輕輕拽住他抽過來的毛巾,眼底含著試探地笑意,看著雷小雷。“那你喜歡什麼樣兒的?我去整容。”
“咱家可沒那閒錢給你去整容。”雷小雷不知道聽懂沒有,鬆手丟了毛巾,視而不見地將這個問題囫圇過去。
雷康早有心理準備,也沒說什麼,轉身進浴室去了。
開學之後的日子比想象中無聊,也比想象中有趣。第一個週末,雷康竟然真的沒有回家,說是參加了一個攀巖社,跟社友們攀巖去了。
理智上,雷小雷不希望雷康回家,等他見識過更廣闊的天地,認識到更多的人,說不定能把這段不倫的感情埋藏在記憶裡,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將來的某個午後,還可以拿出來打趣一番。可是情感上……他從小養到大的孩子,還沒有超過一個星期不見面的時候……
雷小雷覺得自己老了,只有老人才會懷念過去,才會將相簿裡的照片一張張翻出來,指著上面的回憶過日子……
雜貨店裡的生意如往常一樣不好不壞,可是雷小雷的生活沒有盼頭了,為了雷康,他沒再夜裡去過公園的交際圈,也沒再跟那個公務員聯絡,整天守著這間小店,對著平凡而無望的人生,等著他的孩子長大。
開學第二個週末夜裡十二點,雷小雷接到雷康室友的電話,那邊說:“叔叔,我是雷康的同學,我們聚會的時候他喝醉了,拖他回宿舍也不走,死活要找您……”
雷小雷聽到那邊漏進話筒裡的喊聲,帶著哭腔,是雷康:“我要我爸……我要回家……爸!我愛你爸!爸爸……”
雷小雷到那兒的時候,雷康正仰躺在地上,抱著電線杆子,旁邊是他的嘔吐物,另有兩個同學守著他,一個在玩兒手機,另一個比雷康狀況好不了多少,坐在地上,正在唱千年等一回。
“怎麼喝成這樣兒了?”這還是雷康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醉。
在場唯一清醒的那位同學收起手機,打量了兩眼雷小雷,確認了身份才說:“您可算來了,我一個人可弄不了他們倆。”
雷小雷蹲到雷康身邊,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喊他:“康康,起來,回家了。”
雷康睜開眼睛,臉上還有淚痕,迷濛中似乎認出他來,哭著喊他:“爸爸,我好想你啊……”那委屈的語調,像是小時候第一次上幼兒園時的樣子,他很久沒用這種疊詞喊雷小雷了。
雷小雷伸手幫他擦了淚,兩手撐著他的腋下想將他拖起來,雷康撒手丟了電線杆子,轉而摟住他的脖子。
醉酒的雷康脫去了平時壓抑的殼子,放肆地撒野,整個人沒命地往雷小雷身上蹭,臉上潮溼的痕跡燙著他脖子上纖薄的面板,燙到他心裡去。一邊哭,一邊很小聲很委屈地在耳邊喊他:“爸爸……爸爸我真的愛你啊……”
8.
雷小雷的臉上留下不少被雷康蹭的眼淚鼻涕,他一邊摟著他往車邊走,一邊安撫他:“乖康康,咱們先回家。”
雷康不知是聽不見還是不想聽,腳下打著飄,整個人軟得纏到雷小雷的身上,大著舌頭不住嘴地問:“我愛你,你愛不愛我?”
他的同學們已經相互攙扶著回學校宿舍去了,他被他爸攙著摟著上了雜貨鋪進貨的麵包車,放在後排,紅著臉,殤著眼,眼角盯著前面開車的雷小雷,過了一會兒,竟然在後排解開了牛仔褲的扣子和拉鍊。
雷小雷從倒車鏡看到,趕緊問:“是想尿尿?等會兒等會兒,我把車停路邊,你忍兩分鐘。”他的腳還沒捱到剎車,便看見雷康將自己的陽具從內褲裡拿出來,粗壯的一根,還是軟的,根部長了旺盛的毛髮,然後眼睛盯著他的背影,就那樣慢慢地擼動起來。
雷小雷一腳踩了剎車,所幸深夜裡四下無人,並未造成事故,只是後座上半躺著的雷康因為慣性,向前彈了一下,然而即便如此他的手還是沒有停,他的眼也還是盯著雷小雷,像靈魂被縛住,帶著此生無法自由的孤注一擲的執念,很低的聲音,念他的稱呼,念他的名字:“爸爸……小雷……”
雷小雷的臉在一瞬間漲紅,那種無法描述的羞恥感幾乎要讓他崩潰。雷康還在喊他,迷濛著眼睛,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他已經開不了車了,這樣的場面,雷小雷無法面對,他把車子停到了路邊,留雷康一個人在上面,自己拿了煙盒和打火機下來抽。
過了十多分鐘,他回頭向車窗裡看,雷康閉著眼睛,手沒有動了,鳥還露在外面,大概是睡著了,車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