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靠著雕花欄杆邊則有男男女女談天說地,好不快活,若是遇上樓下有俊俏的郎君走過,便會鬨笑著招呼起來,漫天花香灑下,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程千述遠遠地站著看了會兒,發現白日見過的初雪姑娘低著頭跟在幾個美豔的姑娘身後,幹得都是伺候的活計,遠遠輪不上她去招客,果然如花錦雙所言,她對一些事可能確實知之甚少。
程千述想到此,心中更是複雜:想那花家規矩嚴苛,花無琅和花錦夜都是安分守己,沉穩嚴謹之人,居然也能養出花錦雙這般跳脫不服管的性格,教人又無奈又好笑。
他暗自搖頭,再次朝歡柳閣而去。這次他聽花錦雙的換了身衣服,一身黑衣武服,袖口和褲腿緊束,襯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顯出了幾分沾過血氣的兇相;只是就算如此,他俊朗的眉眼也依然格外吸引人的注意,二樓上的相公們登時朝下扔了帕子,也有人徑直下樓來了,主動招呼起來。
“公子可是一個人?”有穿綠衫的男人,只用一根木簪盤了幾縷頭髮,其餘的則披散在背,看起來慵懶愜意,身上帶著清新的荷葉香,比白日的胭脂味好聞了許多。
程千述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道:“我……”
話音沒落,一隻手繞過他的手臂挽住了他,隨即清朗的聲音笑著道:“哥哥怎的不等我自己先走了?討厭。”
綠衫男人一見他,立刻往後退了兩步,訕訕地笑了一下:“花三少爺。”
“綠蘿。”少年人雙眼明亮如天上繁星,嘴角的笑意帶著幾分挑釁,“我哥哥長得如何?”
“公子氣宇軒昂,一看便不是凡人,自然很好。”被叫做綠蘿的相公不敢多言,暗罵自己倒黴,轉身欲走,“公子和三少爺快請進,綠蘿還有其他客人要陪,這就告辭了。”
花錦雙懶洋洋地拖著聲音道:“慢著,告訴卿卿我要見他。”
綠蘿低眉順眼地應是,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
見男人那副倉皇逃離的模樣,程千述愣了片刻才突然豎眉,左右看看將人拉到了角落,低聲急道:“你怎的出來了?叫人發現了怎麼辦?”
“放心,我有安排。”花錦雙彈了下舌,面上的笑容微斂,纖細手指戳在程千述胸口上,“你方才盯著綠蘿看什麼?他好看?”
程千述愣了一下,無奈嘆氣:“不是。我不是說過了?我不好龍陽。”
花錦雙冷哼:“你怎知你不喜歡?你心裡有喜歡的姑娘嗎?”
程千述被他鬧得頭疼,又怕他被來往客人發現,始終抬手撐在少年頭兩側,將人困在了懷裡同他對視:“雖沒有喜歡的姑娘,但邊關軍營我常去,那裡都是男子,早就看膩了。”
花錦雙不依不饒:“沒有喜歡的姑娘?”
“沒有。”
“也沒有喜歡的男人?”
“沒有。”
花錦雙又綻開了笑容,眉梢眼角映在燈籠下的光暈裡,整個人不囂張跋扈的時候看著還是很軟的:“那不就得了?你既沒有喜歡的人,何必現在下結論?”
程千述被他堵得一頓,有些困擾又無奈地沉默地看著少年。
花錦雙從他懷裡掙扎出去,拉了人往裡走:“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能出來的時間不長。”
程千述:“……”這什麼比喻?
待進了門,程千述看著門內的鶯鶯燕燕,忍不住又狐疑:那叫卿卿的男人到底是何人物?居然能讓三弟不惜越獄也要來看望他?
花錦雙不知程千述所想,拉著他道:“既來之則安之,你不是沒逛過窯子嗎?走,小爺帶你看個清楚。”
程千述:“……”
白日歡柳閣清冷,雖也有人招待,但大多是喝酒吃茶,聽聽小曲兒,頗有幾分鬧中取靜,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
如今這裡卻人聲鼎沸,滿室燭火將屋內照得猶如白晝,屋內靠近天井的位置搭了高臺,正有幾個衣不蔽體的美豔女子曖昧地扭動身姿,長髮如瀑傾瀉而下,一旁還有隻著褻衣的姑娘正輕彈琵琶,真真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勾得人心神動搖。
花錦雙拉著程千述繞過高臺下,從一旁的樓梯上去。
高臺上的女子看見程千述,含羞帶怯地一笑,朝他拋了個飛吻。
程千述嚇了一跳,忙轉開眼不敢多看,被花錦雙拉上二樓後心頭還在砰砰直跳。
花錦雙轉眼見他面紅耳赤,立時冷嘲道:“那姑娘美嗎?”
程千述忙搖頭,花錦雙臉色剛好一些,就聽他實誠道:“沒看清。”
花錦雙:“……”
“你是來做什麼的?!”花錦雙登時怒了,完全忘了是自己非要拉著人進門的,撒氣道,“看來我在程哥哥眼裡是比不得這些美人,竟是一眼就忘了要幫我找證據了?我今日若是不來,你是不是要抱著哪個美人樂不思蜀了?你還記得我被人栽贓陷害,關在牢中嗎?”
程千述:“……”你不是出來了嗎?我又幾時說我忘了你了?
可憐程千述微微張嘴,一臉茫然,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就見花錦雙身後的門被拉開了,門後現出一雪白長衫的男人,金簪束髮,翡翠腰帶,戴著鑲有玉石玳瑁的腕扣,一身貴氣。
“旁人的聲音再大也沒有你的大,”男人笑吟吟地對花錦雙道,“又是誰惹我們雙兒生氣了?”
程千述皺眉,因為從陌生外人的嘴裡聽到如此親暱的稱呼心裡有些不舒服。
花錦雙一言不發,推了程千述一把轉身進了門內,程千述忙跟了進去。
陌生男人道:“氣性這麼大?這位是?”
花錦雙暗自嘀咕:“還特意讓他換了黑衣服,看著凶神惡煞的居然也能招蜂引蝶。嘖。”
男人:“……”
程千述沒聽清:“???”
男人恍然大悟地上下打量程千述,笑得格外曖昧。
程千述站在門口,抱拳一禮,面無表情道:“在下花千述,是雙兒的師兄。”
“師兄?”男人挑眉打量他,“花家的人我也算是認識大半,怎的從未見過你?”
“我師兄身體不大好,常年養在別處。”花錦雙擺了擺手,示意這事不用多提,轉頭對程千述介紹道,“這就是我說的卿卿,他是這家歡柳閣的老闆。”
第12章 記恨
程千述一愣,心裡詫異。他還從未見過哪家歡場老闆如此貴氣,論樣貌論氣質完全不輸大家族做派,若是走在街上,必會被誤認作是哪家世家公子。
“在下柳卿。”男人笑著拱手一禮,看著十分斯文溫和。程千述目光不動聲色從他脖頸一側的紅痕上掃過,點了點頭。
程千述走到花錦雙身邊站著,雙手自然下垂,懂行的卻能看出他完全是戒備的姿態,並未因花錦雙和柳卿相熟就掉以輕心。
柳卿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