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貝葉,那貝葉色澤黯淡,猶如枯葉,倘若不是他眼尖,怕是也要錯眼忽略過去,他將貝葉拾起,只覺得入手猶如金屬薄片,冰冰涼涼,霎時覺得頭腦清明,胸中鬱悶堵塞之氣盡數消散,再是神清氣爽不過。
虞忘歸縱然只是個懵懂知事的少年郎,也清楚自己是無意之中拾到了一樣寶物,而恰在此時,林木忽然簌簌作響,他雖說沒做什麼壞事,但新得了一件寶物,又是在蒼莽遺蹟此處,難免心中一驚,不由得失手一抖,那片貝葉便落在了地上。
有兩人從樹木後頭現出身來,走在前方的那人生得斯文俊秀,通身白衣,倒像個儒雅的讀書人,只是眉宇間略帶點戾氣,看著似是不好招惹;他身旁跟著個丰神俊朗的劍客,目不斜視,模樣幾分呆板。他們兩人剛走出來,虞忘歸便知自己不是對手,且不說那嚴肅的書生,光是後頭那劍客,渾身殺氣就已令他膽寒。
“兩位前輩。”虞忘歸戰戰兢兢地問好,稍稍退後了一步。
“你才這樣大啊。”那讀書人忽然感慨,他面相雖含著一股戾氣,但是目光卻如春水柔柔,口吻彷彿是虞忘歸許久不見的舊識,他轉過身去對那劍客道,“長空,你見著了嗎?”他的嗓音低啞從容,語調徐緩不急,虞忘歸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認識過這麼一位修士。
這樣的氣度,他不該,也不會忘記的。
只可惜那劍客毫無反應,約莫是感覺到那書生的喜悅,才微微露出笑意來,卻也呆板無比,彷如痴兒。
書生自然是商時景,劍客便是萬長空,他看到被虞忘歸丟棄在地上的貝葉,微微一嘆,躬身拾起,從袖中扯出一截細細的黑繩來,靈氣一凝,就洞穿了貝葉頂端,這黑繩也算是件寶物,本是萬長空的所有物,繩索能隨著主人的心意變長變短,名字比較老套,也叫捆仙繩,按照遺物繼承來算,眼下算是物歸原主。
商時景將黑繩穿過貝葉,剛要遞交到虞忘歸手裡,哪知少年郎燙手似得縮回手來,驚慌又疑惑的打量著他,於是商時景只好將貝葉撿起來,親自繫到了虞忘歸脖子上,這次虞忘歸不敢躲避,他看著商時景近在眼前的面容,臉頰上不由染上緋紅,心兒怦怦直跳,小聲道:“前輩,您是不是認識我的父母。”
山中的蟲鳴不約而同的靜了靜,靜得虞忘歸心中直髮慌。
“不曾。”
商時景輕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商時景:樹叢裡小動物真多【蹲】。
第十一章
“我還以為他應該長得很高了,怎麼看著好像才十二三歲的模樣。”
商時景本來不想現身的,只可惜深山老林裡最不缺少野獸,草木裡頭也不知道竄動著什麼東西,把他們倆的蹤影暴露了。找到男主角並沒有那麼難,萬長空與虞忘歸有血緣關係,只要稍加手段,虞忘歸的蹤影就如黑夜之中的明火那般明顯。
不過縱然如此,他還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那個孩子。
小說裡寫到這時,虞忘歸應當已有十五六歲大了,可商時景看他的模樣,卻好像才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擱在現代,要是晚點上學,大概才小學畢業的年紀。或許是在門派裡吃得不好,他本來就是個外門弟子撿來的外外門小弟子,想來能有口飽飯吃已是不易,更別講什麼營養了,今年才剛得了他師父的青眼,幸運的成為內門弟子。
只可惜,他師父滿口仁義道德,事實上也不過是覬覦虞忘歸的純陽之體,想將虞忘歸生祭,好鑄造一口絕世寶劍,而到那時,虞忘歸便會成為劍中劍靈,輔佐他左右。
虞忘歸對往昔記憶的模糊,始作俑者正是他的父親,小孩子遭逢鉅變,難免心性大改,又或是沉溺仇恨當中,因此他父親臨死之前,特意將虞忘歸的記憶封住,倘若能僥倖活下來,也不至於迷失恨意,走向邪路。
萬長空靜靜的看著商時景,目光冷靜的讓人悲傷。
商時景輕輕嘆了口氣,又道:“他是你的侄子,不過你已經不記得了。”他很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看萬長空,心想:真新鮮,一個只看了書的外人給人家親伯伯介紹侄子。這舉動本就毫無意義,商時景心知肚明,只是見著萬長空毫無反應的模樣,又想起那小孩子充滿希望的神態,仍舊心中似有什麼在翻騰。
哎,都是尚時鏡這個人渣!
不對,他現在就是尚時鏡這個人渣。
商時景在月色下呆坐了許久,萬長空站在他身側,一動不動,一言未發,他不太清楚蒼莽遺蹟用了多久,只好以得到貝葉前後來區別時間,既然如今貝葉已在虞忘歸脖子上了,那麼想來蒼莽遺蹟的爭鬥就算不停,也快要歇了。
他害怕見到死人,就乾脆待在這個無人的安靜所在老老實實等著春雲五絕出來尋人。
其實直到現在,商時景還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救自己的命,剛穿越來的時候,他憤怒過,絕望過,焦躁慌亂,無所適從,可人畢竟是要活下去的,他只能強迫自己接受。而今經歷過面對春雲五絕的提心吊膽,又見到男主角的可憐模樣,卻忽然覺得,就算他只想老老實實待在春雲山之中以松花釀酒,以春水烹茶,以螢火為樂,恐怕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尚時鏡的債,其實與他本無關係,可是在別人的眼裡,總歸是與他有關的。
難道說因為商時景知道接下來百年的發展,所以他也要相應的背上好幾口大黑鍋不成,命運蠻橫無理,攪亂他本來準備好的未來,可商時景總不能自暴自棄,他幽幽嘆了口氣,倘若除了黑鍋之外,連尚時鏡搞事的智商都能一起傳給他,那他一定好好做人,安心退隱,只求圖個安穩。
該不會是老天爺覺得這樣太暴殄天物了所以才只給黑鍋不給智商吧?
“老三。”
巫琅的嗓音婉轉柔軟,聽起來彷彿都能感受到江南水潤的雨絲,綿綿軟軟,像是纏到心裡頭去,柔得骨頭都發酥,那聲音就這麼突兀的在身後響起,卻並不嚇人,商時景端坐不動,只是回頭輕望,淡淡道:“兄長。”
“十年後你再見虞忘歸,又刻意贈他那片貝葉。”巫琅頓了頓,慢慢走到了商時景的身側,偎著他捱了巨石坐下,語氣澹然閒靜,只道:“他是你棋盤上的新子,又或是當年舊事還有什麼未曾抹平的痕跡?”
商時景張了張嘴,本想開口反問巫琅,自己在他心中就是這麼工於心計的人物嗎?
仔細想了想,商時景決定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因為他自己都能說出答案來。
是。
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商時景很想發怒,可是看著巫琅的雙眸,卻又頓時失了火氣,不動聲色道:“兄長來此,看來蒼莽遺蹟當中並無任何獲得,你一人來尋我,想必弟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