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朋友們帶進家門,那他還真是一個熱情似火的人,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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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時,許星辰跨進趙雲深的家。
他住在普通小區的房子裡,三室一廳,裝修簡單雅緻。臥室的房門敞開,許星辰偷瞟了一眼,見到趙雲深父母的婚紗照。她轉了個身,望著另一個方向,發現一間屬於男生的臥室,還算乾淨整潔,床單被褥都是深藍色,臺式電腦蒙著一層棉布,空調已經打開了,往外散發降暑的冷氣。
趙雲深卸下書包,待在廚房煮麵。
他被蚊子咬了手背,可是鍋中的開水滾沸,他便開口說:“幫我拿一下清涼油。”許星辰聽得一愣:“你在跟我講話嗎?”他握著筷子,側目看她:“除了你,我家還有別人?”
許星辰二話不說,立馬在茶几上找到了清涼油。她蹬蹬跑進廚房,問他:“哪裡被咬了呀?”他說:“左手。”許星辰竟然就彎腰,替他上藥。
他怔然,微微失神,記起同學的話:我哥們在七中唸書,他班上有個女生,叫許星辰,長得漂亮,性格特好,對人不設防。那哥們是許星辰的同桌,就想追她,嘴上又不敢講,別提多愁人。
趙雲深問她:“校門口和你說話的那個男的,是你同桌?”
許星辰驚訝道:“你認識他啊?”
趙雲深唇角一勾,挑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笑:“他叫宋源是吧?”
許星辰雙手抱拳,向他拜服道:“趙兄的交際圈很大,格局很廣,遍佈五中和七中的江湖。”
趙雲深回覆了一個抱拳禮:“哪兒的話,我們江湖中人很隨便,沒打過照面的朋友,只能私下聊兩句。”
麵條已經被他煮熟了,他順溜地掌勺出鍋,開始煎雞蛋。他的廚藝真好啊,許星辰讚歎不已,比她要強得多了。
許星辰說:“我就沒下過廚房。”
趙雲深不假思索地問她:“你爸媽沒教過你?”
許星辰坦白:“我媽媽很早以前就走了。我是爸爸和姑姑帶大的,姑姑特別慣著我,不讓我做飯買菜,我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唉,我這麼講,你覺不覺得我有一點嬌氣呢?”
趙雲深敲碎一個雞蛋,頭也沒抬:“不算吧。我爸常說,男孩窮養,女孩富養。”
許星辰又問:“你爸媽工作忙嗎?”
“不忙,”趙雲深調侃道,“碰巧趕一塊兒。他們倆都不想面對我的高考成績,就先跑了,藉口出差,後天才能回來,留我一人面對殘酷現實。”
許星辰腦中頓時“咯噔”一聲,心臟也跟著收緊。她垂下頭,髮絲遮擋半張臉,試探地問道:“你高考成績怎麼樣?”
他先報出一個總分,然後又是六門單科分數。
許星辰舒了一口氣:“你比我高了十分。我們可以考慮同一所學校的不同專業。”
趙雲深正在裝盤。他開啟消毒櫃,取出兩個海碗——他所準備的一碗麵,幾乎是許星辰的三倍飯量。他一共煎了八個荷包蛋,每碗分得四個,嚇得許星辰不敢做聲,甚至想回家了。
他一抬眼,見她表情隱忍,便問:“怎麼?”
許星辰實話實說:“大哥,你沒請女孩子吃過飯嗎?”
趙雲深沒想到自己被她一眼看穿:“女孩子不吃麵條?”
許星辰道:“你太生猛,女孩子一次吃不掉一大海碗的食物,外加四個荷包蛋啊。”她端走屬於她的那一碗,手執筷子,扒拉一半面條給他,旋風般迅速地逃離廚房。然後,她又靜止在客廳裡。趙雲深他們家沒有餐廳,他們平常都在哪兒吃飯?
趙雲深說:“我喜歡坐在沙發上。”
他開啟臥室的門:“你來我房間坐一會兒。”
許星辰端碗,尾隨著他。
電腦桌前擺了兩把椅子。許星辰落座,趙雲深挨在她旁邊,兩人一時又有些侷促,不知要說什麼才好。麵條與荷包蛋蒸騰著熱氣,空調的涼風又是一陣冷過一陣,許星辰攥著裙襬,說:“你開啟電腦,放個電影助興吧。”
趙雲深立刻開啟了螢幕。滑鼠在許星辰這一側。她握著滑鼠,點開桌面上的“電影”資料夾,便見到趙雲深欲言又止,最後他竟然抬起一隻手,捂住了他自己的臉。許星辰還很愕然:他羞恥個什麼勁啊?
耳畔傳來奇妙的旋律。
許星辰強自鎮定:“哦,日本愛情文藝動作電影。”她趕緊關掉了播放器。精神戒備,食慾消退,她捧著滾燙的瓷碗,心跳快速如小鹿亂撞。
她再一扭頭,只見趙雲深坐得筆直,褲子不對勁,鼓起了什麼東西。她面對著他,伸手去觸碰,他制止她:“喂,許星辰,你搞什麼,你別……”後面的話,他卻不提了。他趴在電腦桌前,塊頭那麼大,如同一隻溫順的獅子,失去利齒,任人宰割。
許星辰的理智崩裂,像一塊玻璃被譁然打碎。她拖著椅子挪近,輕聲說:“趙雲深,我們都是十八歲的成年人,扭扭捏捏不好玩。歲月不饒人,青春不等人,實話跟你講啦,我想對你負責。”
第3章 玩笑
休眠期的電腦螢幕播放著一條變幻的藍色彩帶。趙雲深看了一眼螢幕,又看了一眼許星辰,總覺得哪裡不對。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少女的羞澀和婉約呢?他整理一下衣襟,重新坐得端正:“你作為一個女生,太直接了。”
許星辰呼吸一口涼氣,順著氣管往下,脊背與骨骼都感到痠麻。她雙手撐著椅子,鞋尖點地,慢悠悠回答:“因為沒時間了嘛。高考結束了,馬上就要填志願,分道揚鑣,從此江湖不見。我姑姑經常講,人生的離別殘酷在我們不知道哪一次見面就是最後一次……”
趙雲深微皺了眉頭,語調低沉道:“你剛才的動作是從哪兒學的?不是你自己發明的吧?”
許星辰如實回答:“美國電視劇。”
趙雲深仍然坐在她身邊:“我們中國和美國有不小的文化差異。”
許星辰仰起腦袋,凝望著窗邊的風鈴:“為什麼美劇裡的青少年可以那麼做,我們卻不能呢?為什麼女孩子一定要矜持,男孩子一定要勇敢?主動的女生,就像哭哭啼啼的男生一樣,會叫人唾棄。”
趙雲深正欲辯解,許星辰又接著感慨:“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我要是隻做正確的事,就不會跟著你回家了,多危險啊。”她微微俯身,扒了幾口麵條,還挺好吃。她用筷子戳破了荷包蛋,趙雲深抬手推了一下她的碗。她感到疑惑,側過臉看著他。
他問:“是你麼?去年夏天?”
這一剎那間,她神情呆滯。
趙雲深便認定:“是你沒錯了。”
屋簷外的風鈴被吹動,叮咚作響,夏季的濃烈陽光灑進來幾寸,明明沒照到許星辰,但她抬手擋住了雙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