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北垂眸看著病床上的人,幾乎能夠感覺到他壓抑的心情。這個人,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因為自己。這樣真的值得嗎?如果告訴他,他再也不能畫畫的事情,他會怨恨嗎?
想到有那個可能性,馮北心裡微微有些煩躁。
他蹙了蹙眉,視線落到床頭邊上的紅色玫瑰上,不知為何,感到格外刺眼。
他道:“你們先出去。”
賀若峰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不敢違逆,猶豫著走向門口。
周駿氣極反笑:“你算什麼?對關昀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以為他是你的什麼,玩物嗎?我告訴你,我總有一天會把他從你手裡搶……”
話還沒說完,謝關雎從枕頭裡發出嘶啞的聲音:“周駿,你先出去吧。”
周駿的聲音一下子被打斷了,他胸膛劇烈起伏兩下,惡狠狠地瞪了眼馮北,被回報的是馮北眼底的嘲諷。那嘲諷雖然淡淡的,卻一下子如同利劍砍到周駿。
賀關昀叫他出去。
無論他付出了什麼,終究是不及馮北一句話。
周駿忽然意識到,他剛才所說的所有話——“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玩物”難道不是在說他自己嗎?他多麼可笑!為什麼他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總有一天他會搶過來?呵,可是搶過來的,難道不是賀關昀的憐憫嗎?
他走出病房,拳頭死死握著。
他盯著病房門口,從這個角度可以把裡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瞬間忽然反應過來,剛才賀關昀為什麼會吃下他餵過去的蘋果了。認識這麼多年,賀關昀從不越過好朋友那一步,剛剛吃下他喂的蘋果,他還以為賀關昀終於開啟心扉了,終於可以有新的進展了。
可是沒想到……
竟然只是利用他,讓馮北嫉妒而已。
真是好得很。
周駿站立在原地,被走廊照過來的夕陽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他一動不動,眼底逐漸聚集起風暴,有什麼慾望夾雜著求而不得的瘋狂,在他心底裡變成了深淵。
502:【咦,周駿的黑化支線好像開啟了,他的愛意值加5,現在已經95,黑化值30。】
謝關雎:【……黑化值點滿會怎樣?】
502:【目前還不知道,但是肯定會出現超出控制範圍之外的意外,這是肯定的。】
謝關雎早就考慮過可能出現這種意外,畢竟這個世界裡除了馮北,其他人也是血肉真實地存在著,也有自己的感情。有人會喜,就有人會痛。但他並非真的賀關昀,所以也無法迴應周駿的感情。
馮北從西裝口袋裡拿出白色的mp3,面無表情地扔到謝關雎的床頭,道:“我助理在報廢的那輛車子裡找到的,隨手帶來給你了,裡面存的都是什麼歌,你的品味堪憂。”
謝關雎一下子驚慌起來,抬起臉,緊張與倉促令他看起來臉頰發紅:“你開啟聽了?”
馮北嗤笑一聲,冷冷道:“怎麼可能,只是隨手翻了目錄。”
過了會兒,又木著臉補充了句:“還有這花這雜誌也一樣,品味堪憂。”
謝關雎心道:【呵呵】
502:【?】
謝關雎:【明明就翻來覆去聽了無數遍,還說沒聽,死傲嬌,不拆穿他是他謝哥哥的溫柔。】
502:【……】
馮北瞥著謝關雎,瞧他好像放下了心,不安地將mp3揣進枕頭下面,彷彿既鬆了口氣,又隱隱有股子失望。
馮北將一切盡收眼底,心底裡泛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賀關昀到底是對自己有著怎樣的執著,能十年如一日的,去做那些事情,彷彿把自己的人生當成了他的人生。
謝關雎呆呆地看著馮北,眼底有痴迷與愛戀一閃而過,雖然稍縱即逝,但是被馮北很好地捕捉到了。
謝關雎一和馮北對上視線,就趕緊慌忙移開,竭力讓自己鎮定一點,低聲問:“和賀若峰結婚的事情,是……真的嗎?”
馮北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臉上沒什麼表情,抱起雙臂,反問道:“是真的又怎樣,你所說的長達十年的喜歡也不過如此罷了,追不到便轉向姓周的備胎?”
謝關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敢置信,馮北,這是在,吃醋嗎?
他不敢問出口,因為怕又一次自取其辱,只是心底裡湧起狂喜,無法抑制住。
他害怕馮北好不容易來一次,又這麼走了,恨不得找遍一切藉口挽留住他,卻又太笨拙了,不知道怎麼去討好。他環顧了病房一圈,匆匆道:“你,你要不要吃蘋果,我給你削一個?”
他完完全全地將自己低到了塵埃裡。
馮北望著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
眼前這個人,居然那麼喜歡他。
於是謝關雎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從床頭拿來蘋果和水果刀,坐到床邊,對著垃圾桶,小心翼翼地削蘋果起來。他眼底甚至是虔誠的,彷彿想要削出一個工藝品來,連同自己的靈魂一起獻祭。
可是——
謝關雎發現有點不對勁,為什麼握住刀子的右手好像沒辦法使上勁了,以前畫畫都很靈活的右手,卻一不小心就使歪刀子,刀鋒凌厲,一下子劃到了左手拇指。
鮮血溢位來。
謝關雎意識到了什麼,右手開始發抖,抖得不行,刀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發怵的響聲,然後蘋果也砸了下來,在地上濺出汁水。
“我……我這……”
謝關雎盯著自己發抖的右手,試圖讓右手不要再抖,可是卻根本沒辦法控制。他額頭上汗水滲出來,無助地抬起頭,看著馮北:“我的手,為什麼?”
馮北沉默了下,站起來,垂在右側的手猶豫了下,似乎是想要去握住謝關雎的手,但是沒能伸出去。他喉嚨動了動,沉聲道:“醫生說你的右手,正常生活沒問題,但是以後幹不了細緻活兒了。”
“那畫畫……?”
謝關雎眼前一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望著馮北,得到的卻是馮北的沉默。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謝關雎無法去相信,在他的人生裡,除了馮北,就只剩下畫畫了。馮北他求而不得,而現在,老天居然連畫畫也要奪走嗎?他咬著牙將右手握成拳頭,卻發現根本無法握緊,沒辦法用上力氣——
他這是,要變成了個廢人了嗎?
怎麼辦……謝關雎望著自己的手。
馮北看著謝關雎那張淚水肆意流淌,絕望而無助的臉,接下來的話想要說出來,居然很是艱難:“手術晚了。”
謝關雎忽然明白了什麼。藏在血液裡的一些不甘和仇恨都湧出來。他救了馮北,而馮北不相信他。他愛馮北,而馮北始終不愛他,不愛他也就罷了,可……他嘴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