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黑啤來!”
聽到老闆的吩咐,坐在吧檯後左顧右盼的舒揚忙不迭地一溜小跑去了儲藏室。老闆是個橫人,據說在開酒吧前是混社會的,但對他這長相清秀又心眼活絡的小男生卻還算是客氣。舒揚當然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也明白自己當初被錄用的原因,卻故意沒有挑明。
酒吧位於鬧市區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如果不是熟客帶著,普通人難以知道那扇平平無奇的大鐵門背後是這樣的一番燈紅酒綠。Blackstone是專做夜場的,到了十點,客人也都陸陸續續地來了。他端著托盤從周圍那些或詫異或不懷好意的視線中淡定地穿過,早已見怪不怪。某種意義上來說,程峰也不算說錯,因為他的確很大程度上算是靠臉吃飯的。
“久等了,二位先生的黑啤。”
射燈不斷變換著色彩,由紅轉綠又轉成了引人遐想的粉紫色,晃得人有些頭暈。在這裡呆久了,眼力也多多少少有一些,他當著客人的面開啟啤酒瓶蓋,略略斜了斜杯身,倒了一杯出來拿給那個靠在沙發上的客人,隨後又倒了一杯給他身邊那個打扮得有幾分脂粉氣的男人。靠在沙發上的客人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用曖昧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怎麼讓你做這種粗活,也太不心疼人了……怎麼樣,小弟弟,要不要一起坐一會兒?”
“您說笑了……我去給你們拿免費的小食,要不要再加個果盤?”
他向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主,更何況在blackstone打工也已經有將近一年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見了不少,早已熟諳在這樣的場合下如何保持客人對他的好感度同時又不吃虧,順便多賣出些酒水零食。夜場酒吧的服務員不是好當的,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來的客人並不少,這裡做的服務生向來呆不了多久,但舒揚卻穩穩地做了下來,也沒出過什麼岔子,老闆每每總是感嘆,名牌大學的學生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從小將他拉扯大的母親在他考上大學之後不久便去世了,自那以後他便一個人生活。蘇至清同情他的處境,對他總是頗多照顧,他的班費也是蘇至清自掏腰包墊上的,但他知道後便立馬還了過去。他並不缺錢,至少不像蘇至清想象得那麼缺錢。早在大二的時候他就把家裡的房子租了出去,反正他住寢室,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這兩年租金水漲船高,連他那套位於市郊的動遷房都租出了天價,再加上他打工的收入不低,賬戶上早已累積了不少錢,雖然數額也算不得大,但卻讓他十分有成就感。
“小舒,六號桌一瓶湯力水!”
“哦,一會送過來。”
他在心中詫異為什麼會有人來酒吧裡只點一瓶水,卻沒有說出來。湯力水的瓶子在架子的最高處,他費勁地伸手把瓶子取下來,仔細地擦了擦瓶身,打開了瓶口,隨後把冰桶和那瓶水一起放在托盤上,一併端著去了位於角落裡的六號桌。桌後的客人坐在射燈的陰影之中,無論是在這個場合裡略顯正式的西裝還是金絲邊眼鏡,都好像是壓根不屬於這個地方,而那個人的姿態也如這一切一樣,顯得與周遭的聲色犬馬格格不入。
“先生久等了,已經給您打開了,需要加冰塊……嗎……”
他如平常一樣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把飲料端給客人,但表情卻在看到六號桌客人的那一瞬間僵住了。本該是對方比他更尷尬的場面,那個人的眼神卻讓他活像是做了什麼錯事被抓包了一樣。
“周……周老師……”
坐了沒多久,周凌鈞就把他從酒吧裡拎了出來,blackstone裡的人都是一臉心領神會的樣子,在眾人的起鬨下,老闆也只得成人之美放了他的假。看他臨走時酒吧裡那副樂見好事的氛圍,舒揚只覺得今後他怕是說不清這件事了。
他被周凌鈞扔上了車,車門重重一關,他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之處,“等等……”
“繫好安全帶。”
“等等,老師,你這是要去哪裡?”
周凌鈞絲毫不理會他那一臉的莫名其妙,徑自發動了車。車子駛出酒吧街來到高架上,已是深夜時分,平日裡喧囂不已的城市終於沉沉睡去,只有路燈佇立在原地寂寞地亮著。周凌鈞突然一腳油門,儀表盤上的指標轉到了一百碼的位置,舒揚差點沒撞上擋風玻璃,慌忙把安全帶扣了起來。驚魂甫定之下,他脫口而出便是一句髒話:“你他媽有病吧!”
“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能反應過來,萬一真的撞上,也有安全氣囊,”周凌鈞頭也不抬,淡然道:“誰讓你不把安全帶繫上?”
舒揚無言以對,或許他今天真的遇上了神經病。高樓大廈從他們身邊不斷向後退去,他隱約分辨出那是回學校的方向:“這是……要去學校?”
“當然不是,是回我家。”周凌鈞說,“到了路口你下車,自己走回去。”
他放棄了和對方好好溝通的企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可是老師……你這樣我是會被扣工資的。”
“不要去那種地方打工。”周凌鈞正色道,語氣嚴肅得像是抓到了他在課堂上打瞌睡,“那不是什麼正經的場所。”
“可是你不是也……”他覺得整件事都有些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只是在那裡打工,論情節論性質都比對方要情有可原得多。
“現在是下班時間。”後視鏡裡,他看到對方微微笑了笑,“更何況,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衣冠禽獸這個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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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會計術語,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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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他也沒什麼好爭辯的了,便自顧自地打量起身邊那個人來。橙黃色的路燈在那張五官深邃的臉上打下光影,白天那副風度翩翩的學者姿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帶有幾分瘋狂的氣質,彷彿深藏在那具驅殼下的另一重不為人知的人格被釋放了出來。他想起有人曾經說過在這個行業浸淫太久之後每個人都會變成賭徒,這時,只聽周凌鈞開口道:“舒揚,你擋住後視鏡了。”
他一驚,看著那個人上揚的嘴角,才意識到對方早已知道自己在看他。一種宛如考試作弊被當眾抓包般的心情湧上來,他漲紅了臉一言不發。周凌鈞見他這副樣子,便也不再深究下去,只是問:“blackstone每天什麼時候下班?”
“凌晨五點,”他回答,“正好趕得上首班車回學校。”
“所以你就清晨趕回來,吃完早飯直接去上課?”周凌鈞皺起了眉,“那你什麼時候休息?”
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和他聊這些像是輔導員才會聊的話題,卻在看到後視鏡裡那個人的眼神時不由自主地如實相告:“這學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