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了。”
慕澤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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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自己也有些發愣。他已經多久沒這麼好聲好氣地跟別人說過話了?或者說,他已經多久,沒有願意跟人說過話了?
他從小就不善言辭,也不會與人溝通,一切都是以自己的想法直接做出來的。長大以後,他鋒芒畢露,也試著交過朋友、收過弟子,但他特立獨行,不能理解別人的心思,也極少會贊同他們的想法,他永遠都只會用自己所想到的方式去關心,去做,卻往往適得其反。
到最後,眾叛親離,前程盡毀。
從被誣陷入魔,到真正成魔,他不是沒有渴望過有人能夠理解他。但是沒有,所有人都只會覺得他冷血、殘忍、以折磨弱小為樂。那麼,既然全世界都覺得如此,就讓他真的做給他們看吧……
於是他放縱自己入魔,處處與正道對著幹,即使惡名遠揚也毫不在乎。看著曾經的親友對自己的厭惡,他笑了,這不是你們期望的嗎?正人君子說得好聽,都是假的,內地裡不知有多麼陰暗。
那麼骯髒的世界……不若毀了。
被追殺、被圍攻,都已經不在乎了。
但是他不甘啊,自己為之付出無數心血的那個人,還沒有完全毀掉……
他自爆魔體,破開空間壁壘,耗盡修為和法器抵擋了天道對魔修的雷劫,魂穿異世,佔據了這個與自己靈魂最契合的軀殼……
不一樣的世界,卻一樣的骯髒。
用心對待的好友(他自以為的,人家明明是戀人,他搜取了記憶卻不能繼承感情)在危難前只顧自己逃命,甚至把想要救他的原身推出去替死;渴望被想要孝敬的父母理解,卻只換來謾罵、毒打以及逐出家門;他奪舍了之後,但凡走在路上,迎來的不是尖叫便是攻擊……這種不被全世界認可的孤獨感,明明已經在之前做魔修的時候就體會過了呀,那為什麼,心還是那麼痛呢……
明明無所謂啊,都毀掉就好了。
這個世界存在那麼多無主的屍傀,他只要稍加煉化,立刻就是一支龐大無比的戰隊。
可是,明明只是想要找兩個小玩具的樂子,卻遇到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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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居然還存在自己不捨得毀掉的東西?
他有些恍惚。
或許這個人對自己來說是不一樣的,會讓自己著魔般一路跟隨與關注。
他會警告同伴不要亂髮善心,怒斥“不是普天之下皆你媽,你們也沒有那個資本”;他會勸誡同伴不斷提升自己,揚言“在我還能輕易解決它們的時候拼命往前衝,否則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會力所能及地默默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卻不是逞著看似大無畏實則傻乎乎的個人英雄主義;他有小任性,會報復他所看不慣的人,甚至殺人也不能讓他平靜的眼底有絲毫波動;他會溫聲細語地安慰那個被心魔入侵的女孩,用自己的溫暖去融化她的排斥與抗拒……
看著風輕雲淡的他吐出那樣的話語,看著冷靜寡言的他露出那樣的神情,他不由地想,如果那時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他,最後得到的結局是不是就會天差地別?
然而過去的終究只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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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慕澤辰也同樣面露糾結。他伸手扶額,縱使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化作一句話:“……你誰啊?”
喪屍:“……”
他是誰?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他原本的名字,似乎是叫“顧瑾安”,但是,因為太久沒有人這麼叫了,記憶都有些模糊。而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是被稱為“玄安尊者”的,他們那一輩的子弟也都以“玄”字起頭。後來,初入魔時,他們都只用“那魔頭”“那不肖子弟”來稱呼他,連名字都省了。再之後,他在魔道闖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又有了個新稱呼,這個他倒是記得很清楚,叫“毀正魔君”,畢竟是他自己起的,意思是要毀滅正道(不難看出其實他就是個起名廢)。至於現在的名字,羅毅,他想了想,覺得原身並沒有對名字的執念,於是道:“你就叫我……顧瑾安吧。”
時隔千年,他終究還是重新用了這個名字。那是不是代表了,他的人生會從頭來過?但是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因為身邊還有這個叫“林塵”的,觀念幾乎與自己完全相同的人。如果這個人真的能夠與自己十分契合,那麼哪怕他不能修煉,哪怕他輪迴轉世,他都不會放手了。
動心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無關情愛,只是執念。
就像黑暗中的旅客,遇到了一點光都想要緊緊抓住——只是想要佔有罷了,沒有人會對一束光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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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安、瑾安,懷瑾握瑜,一世長安。
並不知道他內心所想的慕澤辰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
為他取名的人,一定對他的未來抱有無比的期望與祝福。
可惜世道無常,誰能想到天變爆發,他則成了人人喊打的可怖喪屍。不過幸運的是,他即使成了喪屍,卻依舊能夠留有身為人的記憶,而不是化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只知道吞食血肉的怪物。
他不想去詢問對方為什麼想要留在自己身邊,或許是太過孤獨,或許是受夠了歧視,那些無一不是心底最軟最疼的傷口,稍一觸碰便疼進骨子裡。
他也是曾經無所謂慣了,沒有一個能夠讓他交心的朋友,周圍充滿爾虞我詐,爭權奪利是他們想要的所有。
他接了命運之神給的這個任務,或許一開始是真的把這個世界當作虛假的,但是,至少跟著他的這三個人是真實的,那就夠了。
活得太久,都快連繼續走下去的信念都沒有了。剛到的時候,完成任務是他的信念,過了一天,讓這三個人活得更好成了信念,讓那些對他們不好的人付出代價是信念……那將來呢?這個世界完結之後,他的信念又是什麼?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或者說是喪屍,似乎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有一種“同類的氣息”,他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沒有信念。
他甚至比自己更兇殘,因為……他想要毀滅。
但是報出名字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宛若鳳凰涅槃,消失已久的信念重新歸位,致使他更加光彩耀人了。
如果把這個人當作信念……看他一點點成長,那一定,很有趣吧?
“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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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他這麼念出來,顧瑾安莫名感到無比滿足。他頓了頓,眼神恢復最初的冰冷:“你也覺得之前那個女人很討厭對吧?真想看看當她和一群普通人被困在喪屍群中的時候,還能不能像之前那樣大無畏地說出人人平等這樣的話呢……”
“啊,是啊。”慕澤辰舔了舔嘴唇,笑得肆意而張揚,卻帶著一絲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