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氛有點尷尬,沒話找話地說:“你怎麼這會兒了還在宿舍?”宋文逸笑容一僵,迅速低下頭,蚊子哼哼似的說:“更新簡歷呢。”周卓一驚:“啊?你不是讀研嗎?”宋文逸搖搖頭:“不讀了。”周卓也知道宋文逸學習的勤奮程度,看他這樣子就明白是有什麼苦衷,不知道怎麼接茬。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拉住宋文逸的胳膊:“你想去區檢察院嗎?我今天白天去報到的時候他們人事處的人說X大有個人放他們鴿子了,他們準備系統內招聘呢,要不你投個簡歷試試?”宋文逸不敢置信地看著周卓,被這個喜訊砸得暈了頭,不敢相信天上能釣這麼大的餡餅。
第二天周卓把宋文逸的簡歷帶去區檢察院,可能宋文逸是本地戶口不佔留京指標吧,居然給了面試機會。宋文逸激動了五分鐘就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面試就是他的見光死啊。周卓笑笑,說:“你也別太擔心,面試都是有套路的,先讓你自我介紹,然後根據簡歷內容問你幾個問題,最多再問問你的職業規劃,優缺點什麼的。我幫你準備準備,練習練習,肯定沒問題。”然後那幾天就真的幫著宋文逸根據他的簡歷模擬了幾個問題,準備了答案,陪著宋文逸反覆練習,指導他的溝通技巧。周卓從小跟著做生意的父親接觸社會場合,在學校又是學生會幹部,這種事情對他來說駕輕就熟,而且他已經參加過檢察院的面試了,知道套路,對宋文逸的指導很在點子上。到了真的面試的時候,檢察院問的問題還真都被他們準備到了,人事幹部對宋文逸的表現挺滿意的,很快就通知宋文逸接收了,趕在他們畢業前辦完了檔案手續。宋文逸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歪打正著居然成了一名公職人員,對周卓伸出的援手、展現的能力簡直感激、崇拜的五體投地,看他的眼神都帶星星。
辦完手續宋文逸請周卓吃飯,這是他第一次“應酬”, 也不知道該怎麼點菜,還是周卓張羅著點了幾個菜,還要了一瓶啤酒,說:“你有胃病,不能喝酒,但是今天為了慶祝找到工作,允許你喝一口啤酒。”說著給宋文逸杯子裡倒了四分之一杯啤酒。宋文逸捧著杯子臉漲得的通紅,結結巴巴地說:“怎麼,怎麼是給我慶祝呢,是我要,要感謝你,要不是你。。。”周卓打斷他:“打住打住,同學之間這麼外道,再說以後就是同事呢。”說著開玩笑摟著宋文逸的肩膀:“這可是親上加親啊。”
周卓這個人性格比較圓滑,長得精神家庭條件也挺好,跟同學關係都不錯。本來他對宋文逸有點偏見,把他劃到社交障礙症那一類去了,敬而遠之。後來經過醫院的事對他變得比較同情,想著能幫就幫一把,也不是大事。這幾周跟宋文逸真正接觸了以後才發現他雖然比較內向,有點女氣,但是人還正經不錯,挺單純沒有心眼兒,對自己幫的一點小忙感恩戴德的,特實在,心又細。有次他們一起走馬路上,周卓說著話沒注意,差點被一輛飛馳逆行的電動摩托撞著,宋文逸搶著擋到他前面,被撞得倒地,小腿擦掉好大一塊皮, 宋文逸撐起身來居然還緊張地直問他有沒有事。這些小事挺讓他感動,也覺得宋文逸這個人雖然沒什麼用,但是對自己是絕對忠誠,有這麼個朋友也不錯。
宋文逸被周卓一摟臉更紅了,猛地舉起杯子就一口乾了,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周卓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親人。”周卓一笑說好啊。他不知道,親人這兩個字的分量,對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的宋文逸來說意味著全部。
工作以後的宋文逸在離開了圖書館的遮擋後顯得更加沉默平庸,人際交往異常笨拙,從來插不進同事的閒聊就算了,工作能力也落別人一截。別人一個案子倆小時就打完了,他至少得弄一個半天,弄得老承辦人對他老大不滿。這種國家機關挺勢力的,老人兒看不慣你,新人就絕對不敢對你表示親近,何況宋文逸也缺乏人格魅力,本來也沒什麼對他有興趣的,這樣一來除了周卓他在單位沒什麼朋友。他也不爭取任何事情,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除了需要打雜跑腿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別的書記員兩年就提助檢員了,他四年後才提,很多男同事幹幾年就嫌工資低跳槽了,他也不為所動,安於現狀。
在旁人看來宋文逸這日子夠沒勁的,他自己卻特別滿意,因為他終於有朋友了。周卓的存在讓他體會了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同齡人的陪伴,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發光源,讓他汲取到源源不斷的溫暖。他看著周卓很快成為檢察院的明星,不僅業務出類拔萃,文體也樣樣在行,什麼演講比賽乒乓球比賽拿一堆獎,他真心高興。三年後周卓辭職回去幫手他爸爸的家族生意了,但是他們的友情繼續著,時不常還是出來吃個飯聚一下。
第3章
一晃五年又過去了,周卓已經全盤接手了他爸爸的生意成了個小老闆,女朋友走馬燈似的換,最近聽說還泡上了三線的選秀小歌星。
宋文逸呢,工作了小十年才是個普通檢察官,工資將將四千,給嬸嬸一千,給妹妹五百,存一千,基本生活費只剩下一千五,在這個國際大都市生存得艱辛。
好在儘管陽光工程後基層檢察官工資下去了,但是國家機關基本福利還在,在論資排輩分上那遙不可及的房子之前,單位還有免費的職工宿舍可以住,不然宋文逸真的只能回去跟二十多歲的堂妹擠一個房間了。
宋文逸也過了三十了,長得還算過得去但也不是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天仙,加上家裡這條件,他自己還不上怎麼心,一直沒有女朋友。
周卓每次見面都說他,讓他會來點事兒,跟領導也套套關係,至少弄到起訴科,稍微有點實權。如果今年能分了房子,加上他堂妹明年畢業能參加工作了家裡負擔也輕了,或許就可以有個條件相當的姑娘願意處物件了也說不定。
每次周卓這麼說的時候宋文逸都微笑著聽,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可是他喜歡周卓關心他的樣子。
不過這次小聚周卓明顯有心事,眉頭緊鎖,心不在焉的。“你有事?”宋文逸小心翼翼地問,一邊用自帶的溼紙巾仔細地擦拭周卓的餐具,擦完了又怕溼紙巾有化學殘留,用清水給涮了一遍。
周卓這幾年已經習慣了宋文逸諸如此類老母雞護窩似的照顧,拿起人工消毒完畢的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隨意說:“生意上的事, 資金週轉有點問題。”
周卓家在南方有個沙發廠,做好了在北京的渠道銷售,最近一批沙發樣子不符合市場審美,滯銷導致資金遲遲迴不了籠。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說,說了宋文逸也幫不上什麼,果然宋文逸聽了就沉默了。
周卓又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些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