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見到了這樣的悟苫清,臉上並沒有鬆動半分,淡然道:“你並未殺人,何來的罪名。”
悟苫清臉色重新恢復了冷漠,漆黑的瞳仁裡寡淡的讓人生寒,“殺瞭如何,沒殺又如何!”
“你明明知道,我並不在意我是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不在意能不能成為瑤臺銀闕上的仙人,無論是享萬人敬仰,還是受萬人唾罵,對於我來說...”
“...都抵不過這個十年,被你遺棄掉的十年。”
這番話說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而且還是從一個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字的人嘴裡吐出來的,如若是一般人早就高興的昏了頭,可懷雙書臉上還是掛著虛假的笑意,泛著血光的瞳仁裡參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要丟下我。”
悟苫清終於鼓足了最後的一絲勇氣,抓住了懷雙書衣衫的衣角,見他沒什麼異色,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埋在了懷雙書的懷裡。
“...我真的怕了。”
欺凌侮辱、與狗做伴、惡鬼喧囂,以及身處黑暗之中,這個從來沒說過怕的木愣子,第一次對著懷雙書說了害怕...
或許,真如他口中所說,世間的種種苦痛災難,都抵不過懷雙書的一個決絕的背影。
懷雙書眼裡一片赤紅,裡面像是翻湧著驚濤駭浪,他緩緩閉上了眼,嘆了口氣,最後輕輕攬住了悟苫清的肩膀。
我又何嘗不是想的瘋魔,不過這世間最深刻的不是想的瘋魔,而是習慣的想...
從懷雙書話裡抬起頭,悟苫清耳尖通紅,面色恢復了平靜。
心中雖然難為情,可抓著懷雙書衣角的手卻死都不撒開。
懷雙書心裡好笑,把他的手拿下來,改為握在手裡,溫度從手心傳到了心底,雖冰涼刺骨,可悟苫清心裡卻驕陽似火。
進了屋,房裡也很是凌亂,彷彿很久沒有收拾過一般,桌椅和地上都佈滿了灰塵,看起來很是髒亂和狼藉。
悟苫清有些不適的咳嗽了兩聲,看了眼旁邊的懷雙書。
他微闔著眼,狹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比起當年,他現在的淚痣的顏色看起來更深了一些,也讓當年溫雅的臉上多了些妖冶的味道,寬大的衣袖露出了許多醜陋的疤痕,三清別過眼不願再看,心中狂暴的殺氣在心裡肆虐,自從恢復記憶以來,他無數次想把當年在場的所有人碎屍萬段,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悟苫清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一直猶豫又想問的話。
“後來呢?”
懷雙書偏過臉,這個角度讓他看起來溫潤了許多,如玉的臉龐泛著淺淺的光澤。
“嗯?”
他輕應了一聲,似乎是不知道三清問的什麼。
悟苫清料想他可能又想轉移問題,嚴肅著臉,低聲問道:“你...下了處決臺後,又發生了什麼?”
懷雙書低頭淺笑,望著眼前空蕩蕩的屋子,眼裡有些悠長。
當悟苫清以為他又想避而不談的時候,懷雙書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朝暮救了我。”
猛地聽到懷雙書開口,他瞬間抬起了頭。
許久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悟苫清心裡有些陌生。
“可知道長魂燈?”
悟苫清點了點頭。
懷雙書勾了勾嘴角,又繼續道:“長盛不衰,生生不息,魂為燈,魄為火,身死燈不滅,這便是魘魔的魂器——長魂燈。”
“朝暮在這世上只活了十個年頭,在十歲生辰的第二天,便斷了氣。”
“...”
悟苫清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的臉。
☆、第46章
“之所以能活過來, 便是長魂燈替他續了命。”
不過這長魂燈雖能改天續命, 但卻不能易經洗髓,雖然能活下來,但也不能修煉, 離不了藥碗, 好在他把心思全部放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上,沒想到做出來的東西不僅在魔界赫赫有名,連修仙界都有所耳聞,其中最聞名的便是這千麵皮, 他的封號也是由此而來。
千麵皮跟名字一樣,一張人皮上有千副面孔,而這千副面孔都是隨心所化, 隨念成形,需捨棄本來相貌,與千麵皮進行融合,三界內僅此一張, 所以也只是聽過其名, 卻未見過其物。
懷雙書死後,七零八落的屍體被扔在了亂葬崗, 魂魄則被束縛於陣中,本該在第七日魂飛魄散,可那天夜裡卻天生異相,狂風大作,只餘音書院那一處風平浪靜, 霞光四起,如同白晝。
三個月後,本該魂飛魄散的懷雙書竟是復生在了俗世之中,不過體內卻憑空多了一件東西。
鳳盈盈告訴他,當年她從雲遊山上下來,到亂葬崗的途中碰上了懷安熙,他們兩人找了三天三夜,才大概把屍體找全,鳳盈盈本來打算下土安葬,可沒想到懷安熙卻告訴她,有辦法讓懷雙書生還,這本來是無稽之談,可鳳盈盈那時本就窮途末路,哪還能想這些,一聽這話,瞬間高興的找不到北,連夜就回了書院。
一回到書院,懷安熙就把自己和懷雙書的屍體關在房裡,囑咐鳳盈盈千萬不能進來。
過了三天後,鳳盈盈實在受不了了,破門而進,但屋內卻沒有懷安熙的身影,她趕緊走到床邊,發現懷雙書還好好的躺在床上,檢查了下他身上的傷口,竟然發現在慢慢癒合,怕那些修仙門派回來,,鳳盈盈又瘸著腿把懷雙書背到了山上的破廟裡。
呆了三個月後,身上的傷口全部結了疤,懷雙書重新睜開了眼睛。
鳳盈盈喜極而泣,可懷雙書卻又不顧她的阻攔,重新去到了冥界。
熬孟婆湯的老太告訴他,那個孩子不願上奈何橋,早已跳下了忘川河中。
離了長魂燈的懷安熙,虛弱的連維持完整的魂魄都艱難,更別提這條惡鬼橫行的忘川河。
老太欲言又止,可懷雙書卻是不信邪,白天在忘川河裡尋他,晚上就偷偷摸著的上雲遊山,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十年。
河中成千上萬的惡鬼都被他一一問遍,這些年他見到了生前為非作歹的貪官,也有殺人不見眼的魔頭,甚至有從天壇墮落的仙人,可卻獨獨不見一普通的白衣少年。
十年後,他從忘川河中出來的時候,看到那橋頭那老太,旁邊小心翼翼的躲著兩個小丫頭。
聽說是當年死皮賴活的不肯上這奈何橋,那老太沒辦法,就讓她們跟在身邊打雜,沒想到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他這個禍根子。
聽完了的悟苫清低頭沉默不語,心裡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他本就心思簡單,這些複雜的情緒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腦袋的負荷。
人都是自私的,悟苫清的這顆心本就狹小,當年起碼還裝了點吃的,自從修仙了,吃飯的位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