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封藩立國,諸事初定,姚今深知這可不是站在城牆上跟臣民們揮揮手點點頭就可以讓大家滿意的事。按照王相的話來說,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從藩王府的門口蹲幾個石獅子,到守城軍在戰時和非戰時的供給怎麼定,乃至縣上若出了三人以上的民事糾紛殺人案,是否應由郡守派人督辦案件。雖然許多事情有李朝現成的條例可以遵循,但姚今是什麼人?二十一世紀新女性,職場浸潤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她超強的記憶力和分析能力,還有獨特的處理方法——除了趙俞能一眼就看懂她不知哪裡弄來的一張張偌大的紙上畫的各類表格,其餘人不禁都對著這密密麻麻的橫線豎線看花了眼。其中堪稱最聰明的王相,在摸索了好幾日姚今的表格後,終於發現了這分門別類和列表顯示進度的好處,不禁讚歎道:“國主殿下心思之奇巧,神!”
由於姚今的小南國府尚未建好,這一向都是住在趙府的別院。這一日又是議事到深夜,龍婉來書房催了數次,一直到她擺著臉將一碗參湯擱在了姚今的肘邊:“看來殿下今晚是不打算歇了,還是喝碗參湯吊吊精神再接著議事吧。”
姚今眯了眯眼,方覺得肩頸痠疼有些疲乏,看看王相和趙俞也是面有倦色,於是起身道:“今日便先議到這裡,橫豎明日趙升回來,有的事也還是要讓他再看一看的。”
“殿下,旁的事情雖可緩緩,但兵權之事還請殿下儘早決斷。”王相跟著起身,卻是神色鄭重,又拉了拉旁邊趙俞的袖子,“趙大人,您覺得呢?”
趙俞亦點了點頭,“先生所言極是,不管是姜長嗣還是傅江領著兵權,現下都不合適。如今小南國並無戰事,李朝雖然仍有密林軍作亂,但畢竟與我們是沒什麼干係的,這三萬人馬如何安置,是遣散回各郡縣、還是安營在何處,仍需殿下的指示。”
“恐怕現在不管作何決定,那姜長嗣和傅江都不會輕易依從。”姚今看了一眼顏色澄亮的參湯,“這兩個人性格不同喜好不同,從前也不投契,尤其傅江素來並沒有什麼心思,如今竟也跟姓姜的穿了一條褲子——明日趙升來我倒要好好問問他,這是他給我尋的哪一門子的好遠親,兩人帶著我的三萬人馬縮在福安郡磨磨唧唧就是不回彩雲城,難道是屁股上長了痔瘡走不動道了麼!”
趙俞忙道:“殿下恕罪!升弟識人不清,確是他的疏漏,那姜長嗣原是他妻弟的遠親,當時雖和殿下誇口說是熟識,其實與姓姜的素來交情並不深厚,如今他也是十分懊悔不安,直和屬下說要休妻……”
王相聽他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出來,拱手道:“素問趙升大人十分懼內,倘若連休妻這樣的話也說出來了,想必真的是十分懊悔。相有一計,還請殿下一聽是否可行。”
“說來聽聽。”
“殿下何不設一場鴻門宴,若他二人識趣,便可杯酒釋兵權,大家相安無事;若他們在宴上有任何異樣,那咱們便可——”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麼?沛公是何等樣人,自有項伯等人相助成天下,他們兩個算什麼東西,配不上這句話的。”姚今心中哼哼兩聲,伸手端起那碗參湯一飲而盡,“王相,明早便傳令下去,五日後在別院設宴,就說本國主要恩賞各位郡守,所有人都必須到場。”
“是,殿下。可若有人不從或是言辭推脫的呢?”
“藩國初立,誰要在這個當口亂蹦的,我也不妨打幾隻出頭鳥立一立威。免得以為我心腸柔善,好、欺、負!”姚今將湯碗重重擱在桌上,“將我這話一字不差地傳出去,務必讓那兩人知曉!”
待到趙俞和王相離去,龍婉押著還想看奏報的姚今回了寢室,直至坐在梳妝檯前卸下頭上的玉冠,她才哎喲了一聲,拖著聲音道:“重死啦,累死啦。”
“正是因為殿下白日裡總是要接見各位大人,議事的時辰長,這玉冠特意製得輕薄剔透,沒想到殿下還是覺得重。”龍婉用梳子沾了茉莉花水輕輕給姚今蓖著頭髮,“奧園裡又送來了許多珍寶和擺件,還有兩大箱黃金,說是閔王和王后給殿下賞玩用的。”
姚今閉著眼揉了揉額角,隨口道:“我哪裡賞玩得了這麼多奇珍異寶和大金磚,又不是古董商。這是咱們的陽櫻曉得我這裡使銀子的地方太多,變著法兒接濟我呢。”
“閩王和王后的成婚大典殿下沒能去,閩王后一直十分遺憾。”
“這有什麼打緊的,只要他們兩個夫妻和美,以後見面的機會多了去的。”姚今笑了笑,突然睜開眼道,“你可有叮囑陽櫻,她雖然說是以李朝雅公主義妹的名義嫁入奧園,可畢竟出身與旁人不同,如今貴為王后,理當為閩王打理後宮、繁衍子嗣,還要管理好妃嬪。這閩王初登王位,後宮並不充盈,我瞧慕容靖那人也不是在女色上上心的人,陽櫻更得在嬪妃之事上多多上心,免得叫人非議,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龍婉蓖好了頭髮,將梳妝檯旁半開的窗戶虛掩起來,也笑道:“殿下每日操心大事,還不忘閩國的義妹,不過這上面殿下倒是想錯了。”
“噢?”
“那慕容靖——那閩王跟他父親一樣,是個痴情人,便是大婚後慕容皇室幾位王叔們指定的側妃和王室中送去的貴女,他是一個都沒召見過,就更別談侍寢了。閩王后好心好意安排過幾次,閩王卻惱了,嚷嚷著要裁清後宮,只要王后便行了。”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咱們陽櫻是個有福氣的。”姚今微微眯起眼,一隻手託著下巴,歪著腦袋似是凝神想著什麼,龍婉便轉身去整理床鋪,片刻,卻聽姚今懶懶喚她:“龍姐姐,是不是薰香沒了,怎麼聞不到桂花香了。”
龍婉一愣,轉臉看了看薰香爐,又在屋子裡環視一圈,道:“殿下,屋內並未焚香,何來的桂花香?”<!--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