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忍著淚,咬緊了後槽牙,勉強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你們為何都要逼我。”
為什麼一定要逼她做出選擇!
不是的,不應該這樣的……
洛馨的目光一下子鎖定在了那把匕首上。
如果人生註定了要面對許多選擇,那麼她真的累了,她選擇放棄,選擇逃避,選擇……
洛馨那雙蒼白纖細的手,顫抖地拿起了那把匕首。
算了,算了……
洛馨咬著唇,深吸了一口氣,忽地猛閉上眼睛,然後毫不猶豫地轉動手腕衝著自己扎去。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她有無數次想過,自己應該追隨爹爹和哥哥一同而去。眼下也不過是苟且偷得時光,過得辛苦不說,已然沒了什麼太大的意義。
往日她揹著洛氏一門僅存血脈的名號,不斷遊說自己繼續活下去。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累。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而活著的人卻經歷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洛馨閉著眼睛,使上了所有的力氣,可——
刀尖並沒有刺進她的身體,沒有那種肉體被撕裂的感覺,沒有疼痛,沒有死去。
“長姐。”睜開眼,洛馨只看見秦藝跪在她的面前,一臉痛苦的模樣。
秦藝鮮少流淚,在她的記憶裡,她除了為父皇和那些曾經一同禦敵的同伴哭過之外,她便再也沒有哭過。
哭,是一件表達內心脆弱的事情。
秦藝不允許自己脆弱,所以她便不哭。
可是此時此刻,眼淚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並不是因為她的雙手在攔下洛馨而割傷引起的疼痛讓她想哭,而是內心之中的那無法剋制的悲痛與無奈不斷衝擊著她的理智,擊潰她長久以來所築成的堅強。
“洛馨,對不起。”秦藝哽咽道,“當日我在眾人面前拼死護你周全,只想著讓你活著卻不想竟是讓你這般痛苦。”
其實秦藝也不知道,當日所做的那些決定,到底是讓洛馨更加痛苦,還是讓她自己更加痛苦。
她只是知道,洛馨難過,她便會跟著心痛。
看著秦藝那雙被匕首劃裂的手,洛馨不敢置通道,“長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秦藝早已看破生死,可是當她看著洛馨要傷害自己身體的時候,她不忍心。
她做不到!
她所有的堅強,唯獨就在這一個人面前分崩離析。
“對不起。”秦藝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起來,“我以為我計劃的很好了,借杜旭之手將你從靜思宮裡接出來,然後護你安穩一世,卻不想你竟然這般痛苦。是我的錯,我的錯!你要怪便怪我,再不要傷害你自己了,可好?”
此時,屋外的梅香焦急萬分。
她守在屋外只聽得屋裡鬧哄哄的,可皇后與長公主的對話卻又聽的不真切。
忽然,屋裡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砸地上了。
梅香趕緊推門進去,只見地上擺著一把血紅的匕首,秦藝正滿手是血地跪在皇后的床前,而且讓她更加驚訝的是,素來面無表情的秦藝竟然哭了。
“長公主!”梅香驚呼著剛準備進門。
秦藝卻是咬著牙扭過頭,衝著她低喝道,“把門關上!”
今晚的事情,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長姐,你這又是何苦?”洛馨捧著秦藝的手,又是心痛又是難過。
聽到這話,秦藝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何苦?呵……難道我的心意,你到現在也不明白?”
“長姐?”洛馨愣在那兒,並不明白秦藝的意思。
看著她這幅純良無害的模樣,秦藝有話想說卻也無從說起,只能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要怪只能怪她遇見洛馨的時候已然晚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機會改變了。
而一旁的梅香瞧著秦藝那雙血肉模糊的手,極為焦急道,“奴婢……奴婢還是先幫長公主包紮吧。”
秦藝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站了起來。
等她站直了身子,她看著洛馨,一字一頓道,“給我機會補償你,可好?”
“長姐。”洛馨已然哭累了,她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懶懶地抬起眼皮子看向秦藝,“你每一次問我可好時,其實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
霸道而又蠻狠的吻突然而至,吞沒了洛馨本來想要說的話。
這是……
長姐?
洛馨驚訝地瞪大眼睛,她嘗試著去思考,可卻發現自己腦子裡空空如也,竟是什麼想法也沒有。
而秦藝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等她回過神時,她趕緊抽回身子。可是看著洛馨滿臉的血跡,秦藝感覺自己的腦袋和炸開了一樣。
今晚,她做了太多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了。
剛才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會直接衝上去,雙手捧著洛馨的臉就親了下去。
明明,一直都掩藏的挺好的。
可現在……
“那個……”良久的沉默,最終還是被梅香一聲輕咳給打破了,“長公主,奴婢……咳,奴婢還是先給你包紮傷口吧。”
秦藝沒說話,在看了一眼洛馨後,她默默一個人轉身走到了外頭坐下。
梅香跟在秦藝身邊多年,自然知道這些年秦藝心裡一直裝著一個人,只是之前她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直到後來她瞧見了洛馨,那塵封已久的不解一切便明朗了。
北秦民風開放,男男、女女之間的事情雖然不常見卻也並非沒有先例。想當年□□皇上還曾納有一位男妃,最後還隨同□□殉了葬,與□□一同葬在了皇陵裡。
只是眼下,隔閡在眼前這兩位之間的,根本不是性別的事情。
包紮好了秦藝的手,梅香抬起頭看向了還呆坐在床上的那位。
這長公主剛才也真是著了魔,滿手都是血,竟然還伸手捧了皇后的臉。看著那張猙獰恐怖的血臉,梅香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奴婢……奴婢去給皇后娘娘打點水來。”
說完這話,梅香頭也不回趕緊溜了出去。
屋裡的氣氛格外的詭異。
秦藝坐在桌旁,雙手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止血。她看著桌面,然後又看著燭火,然後……
“我……”秦藝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可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點兒什麼了。
有些事,埋在心裡的時候,尚且還能坦然面對。可一旦表露出來,反倒讓人陷入了尷尬兩難的境地。
“剛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秦藝勉強找回了一絲思緒。
而洛馨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僅僅只是痴痴傻傻地回了一個“哦”字,再無其他。
秦藝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洛馨,也不知道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