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上房。”
隨即掏出一顆仙石遞給他,見堂倌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連忙又塞了幾顆仙石;後者這才眉開眼笑地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麼一耽擱,再抬頭時,早已不見君墨辭的身影了。
鍾離晴無奈地搖了搖頭,快步走進那客棧後院——這裡名為客棧,實則不過是因為三域間的坊市而臨時徵用給過客休憩的地方。
在普通的宅院裡施了須彌芥子之術,將空間變得更寬闊了一些,卻也只是如此,並未多花什麼心思在裝飾佈置上,因而鍾離晴一眼望去,這院子實在簡素破敗得很——而這樣的破院子竟然要花好幾塊仙石,實在是漫天要價。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卻不是心疼這幾塊仙石的事。
這院落乃是南北相對的格局,兩邊各有四間屋子,中間攔著一排花架,花朵卻早就枯敗,只剩下青黃的枝條半死不活地搭在架子上,無端端透出幾分頹靡。
揚手輸出一道靈力打在那枯萎的枝蔓上,看著它們瞬間煥發出活力,變得綠意盎然,更重新開出幾朵嬌嫩的花苞,鍾離晴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循著感覺走向北邊最裡面的一間廂房。
——雖然這些廂房都佈設著隔絕氣機的結界,但鍾離晴就是知道,君墨辭在那裡……就像是,冥冥中總有一種力量在呼喚她,指引著她。
被綠意爬滿的花架另一側,南邊的第一間廂房忽而打開了門,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半身鎧甲的女郎朝外頭張望了一番;彼時,鍾離晴剛好準確地找到了君墨辭所在,推門而入——隔著一排剛打理過的花架,氣機也是一閃而過,那鎧甲女郎倒也不曾注意到鍾離晴。
兩扇門一前一後開啟,也一前一後闔上——說是巧合,又何嘗不是註定呢?
“主子,外邊沒有人。”掃了一圈外頭,疑惑的目光在生機勃勃的綠色花架上定了定,卻沒有半分人影,鎧甲女郎又探出氣機在後院排查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發現。
關上門,她走到屋內,朝著倚坐在軟榻上的少女單膝跪下,恭恭敬敬地俯首:“主子,此處非久留之地,依屬下之見,不如……”
“赫連奕,”話音未落,卻教那榻上的少女打斷了——她身量看著雖然纖細單薄,身材卻十分頎長,窩在軟榻上也要縮著腿才能安放下全身,她的膚色是比瓷釉還要清透的白,那白中更帶著幾分冰涼,即便只是遠遠地望著也像是能感受到那遠低於常人的溫度,彷彿靠近都會凍住一般;她的唇卻有別於肌膚的清寒,顯出一種嬌豔欲滴的紅,像是盛開的月季般誘人採擷——而真正冰冷的,卻是她毫無起伏的聲音,即便她本來的聲線是嬌軟柔媚的,那跪著的鎧甲女郎卻只覺得如墜冰窖,動彈不得,“你知道的,我討厭多話的人。”
隨著她的話聲漸落,那雙微闔著的眸子倏然睜了開來,在昏暗的屋子中湛出一片剔透如血的色澤來——如烈焰,卻鋒利得不帶絲毫溫暖。
“主子恕罪,是屬下僭越了。”那少女的模樣生得極為精緻,氣質也羸弱不堪,看著十分無害的樣子,那名為赫連奕的女子卻恐懼地伏在地上,噤若寒蟬,生怕觸怒了對方。
“……依舊沒有她的訊息麼?”沉默許久,少女又輕柔地問道,聲音猶如自語般幾不可聞。
那股可怕的威壓散去,赫連奕額際已經滿是汗水,聽到少女如此問,她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對上那雙紅寶石般血眸,艱難地垂下了頭:“屬下無能……”
“啪——”她還沒說完,臉上已是被巨大的力道抽了一巴掌,將她打得一個趔趄,翻到在一邊,細嫩的半邊臉馬上腫了起來,更有深褐色的血跡從嘴角溢位,她卻似無所覺地立即又按照原來的姿勢跪好,背脊挺得筆直,只是頭卻垂得更低了。
而那少女卻猶如從未出手,仍是柔若無骨地倚靠在軟榻裡。
“滾。”又過了半晌,那道嬌軟的女聲終於再次開了口,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卻教赫連奕鬆了口氣,如逢大赦般行了個禮,快步退了出去。
屋子裡又只剩下一個單薄的身影蜷縮在軟榻上,悄無聲息地就連呼吸聲都一絲不聞,卻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無望。
另一頭,北邊最靠內裡的廂房中,隔著一道輕紗屏風,鍾離晴欲言又止地望著盤坐在裡間榻上的身影,思索著如何開口。
對方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卻是不言不語,靜靜等著;不料她沒半點離開的意思,反倒一狠心,朝著裡面又踏了一步。
“出去,本尊要休息。”忍了忍,終究還是輕啟朱唇,下了逐客令。
“只怕休息是假,療傷才是真。”鍾離晴卻沒有順著她的意思,反而再次往裡面踏了一步,“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放肆!本遵命你……咳咳、唔哼……”努力裝出端肅冷然的威儀卻因為壓制不住的傷勢功虧一簣,顯出幾分萎頓頹勢來,這咳意宛如找到了傾瀉口,驟然之間竟是止不住。
等到君墨辭總算抒盡那口鬱氣,稍稍緩過勁兒來時,垂眸間已能見到那雙男式的皂靴,抬起頭,正對上鍾離晴心疼到無以復加的眸光,呵斥的話便鯁在喉頭,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對視間她發現,鍾離晴那雙清亮美麗的眼裡,竟是沁著一絲淚光,這教她不禁聳然動容。魔怔似地望進她的眼中,任由她一步又一步靠近塌邊,一步又一步踏進從不允許旁人侵入的領地,更一步又一步征服那顆被堅冰層層包裹的心。
僅僅憑著一個眼神,就讓她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君墨辭無奈地嘆了口氣,默許了鍾離晴坐到她身邊,環住她的腰,撫上她的臉。
“大膽爐鼎,你想……做什麼?”嘴上說的嚴厲,神色端的冷凝,君墨辭的眼裡卻褪去了所有銳利和防備,只是不自在地撇開了臉,不教鍾離晴看清她的縱容——儘管這無聲的妥協已經代表了她的態度。
眸光湛湛地望著她,扶著她的臉頰的拇指摩挲了幾下,指尖的觸感教她愛不釋手。
壯著膽子托起君墨辭的下巴,迫得她直面自己的視線,鍾離晴咬了咬嘴唇,嘗試著湊了過去,虔誠地吻了吻她的眸子;而後退開一些,抿了抿唇角,期冀地凝視著她。
“放開本尊。”君墨辭眼也不眨地說著,卻並未避開鍾離晴的親吻。
意識到這一點,鍾離晴不由彎了彎唇,一抬手卸下了臉上的易容,恢復到本來的容貌,再次湊上去,親在那挺直的鼻樑上,也不說話,繼續默默地看著她。
君墨辭的神色終於變了——平靜無波的眼底泛起了漣漪,一貫的淡漠被暗濤席捲,醞釀著來勢洶洶的風暴。
對視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先開口的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