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
虞晚現在也就這樣覺得的。
當然了,虞晚肯定沒有去一趟沙漠冒險還能活著回來的本事,她去了最多能活一集;這個作者也沒有能寫出那種程度故事的本事,要真寫最多能寫個標題。
但這不妨礙這種感覺,恍如隔世的感覺,讓人覺得那些瘋狂和刺激的東西其實都不是事實,不過是眼睛一閉之後大腦擅自不休息......
虞晚抱著被子把自己捂在床頭的布偶堆裡,一動不動。
不僅恍如隔世,她現在還感覺很脫力。
她有點想不動事情了,她覺得。
——什麼事情呢?
“昨晚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申屠哲的房門口。”
這件事。
...
這件事。
虞晚在布偶堆裡眨了眨眼睛,毫無疑問的漆黑一片,什麼光都進不來,造型可愛的布偶們互相倚靠著,搭出一個極度私密又極度脆弱的窩。
為什麼呢...
【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
是。
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少女突兀的翻了個身,臥室的頂燈是很柔和的光線,可乍然從一片漆黑裡脫出的眼睛依舊承受不住,生理性的被刺得緊緊閉上。
...
......我知道呢,我記得呢。
是我不想了。
是我不想再這樣,只能被動接受一切已經由對方做出決定了的“結果”。
是我不想再“一無所知”。
是我開始想了。
是我開始想知道,我為什麼是這個樣子。
是我開始想知道,過去和將來會發生的事。
是我開始想知道,我已經被那個神秘的“親人”安排到了哪個地步。
是我開始想知道,我的存在,究竟無所謂到了什麼樣子。
我被剝奪了父母家庭,還被剝奪了廉恥。
我模擬出的情感,讓我知道我也能遇到寒暄的同學,夜談的朋友,喜歡我的男孩子。
可,在那個人眼裡,我有哪怕那麼一分一秒,做為“人”而存在過嗎?
TA給我吃穿用度,給我出行照顧,TA可以做到這樣的不虧待我,為什麼會放任我獨自經歷這一切呢?
是我,開始覺得恐慌。
我開始恐慌我未知的前路,和毫無目的的人生。
最讓我恐慌的是,我居然真切的感受到“恐慌”這件事。
為什麼?
——為什麼?
奴隸如果到死也只是奴隸,寵物如果成骨也只是寵物,那麼奴隸不會反抗,寵物也不會自哀。生命體的意識範圍就是世界的全部,這是對的,如你所知。
如果我直到黃土一抔也不曾理解過愛和懼,那麼便不必替我不值。
可“您”——請允許我這樣稱呼您——您不吝嗇對我的教育,您允許我接觸和見識,您又這樣漠視我本身的存在——
為什麼?
您是想觀看什麼嗎?
您是想實驗什麼嗎?
您是...忘記我的存在了嗎?
...沒有啊。
...
沒有啊。
這棟房屋裡就存在著您不曾遺忘的證據,您收走了陪伴我成長至今的兩個人,換來另一個新的,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要怎麼辦呢?
我...
......
我...
我想了很久,但我必須承認,想了很久,也還是倉促的。
可我等不了了。
我再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失去了最能告知我過往的兩個“親人”,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一點都沒有了。
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不過,好在。
這從來就是最荒誕、又最可靠的辦法。
讓我想想,那句話是怎麼說。
“試一試,如果成功,那就成功。如果失敗,不過也就是退回現在。”
這就不用考慮了。
還有誰的“現在”,比我更無懼失去呢?
【我想,至少擁有一個“我的人”。】
“我的”——
思緒戛然而止。
適應了光線強度,躺在床上的少女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至此為止,她想不動了。
這份迫切驅使了她的夜半叩門,隨後一切發生——感覺如何?
...如何?
虞晩抬手壓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道...這是如何。
從目的的角度來說,她必然是向成功邁進了的,她確認了她想要確認的第一件事,即申屠哲這個人,來到這棟房子裡的這個舉動,他並不是全然“被驅使”。
他似乎,喜歡了自己,挺長時間?
他是願意的。願意和她相處,願意停留在這裡,願意為她付出。
——這很好。
他是願意的...
虞晩在心裡小聲的唸了一遍這句話,胸腔裡奇異的瀰漫上一股酸澀,像她輕薄的捏碎了一個未熟的桔子,青色的皮,蒼白的脈絡,酸澀的汁水,混成難看的一團,啪嗒掉下來,不要了。然後他——
他彎腰拾起來,把那一團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裡。
...
......
這不好...
她聽見沉默了許久的那個自己囁嚅道。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自願”,那麼,那麼...
我們最不應該傷害的,就是他呀...
哦,是啊。你說得對,那你覺得,除了透過他,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
嗯?
......
有嗎?
...沒有。
沒有。
...沒有啊...
我...
我真不想面對啊。
虞晩搭在眼睛上的手滑了下去,有些渾噩的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說實在的,她真的被阻住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執行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現在這種...似乎每分每秒都比過去的一分一秒要更為真實的情緒。她現在坐在這裡,被這種騎虎難下的感覺逼得生出幾分焦頭爛額,愁悶得直嘆氣。
如果坐著嘆氣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虞晚心裡一團亂糟糟,從床上挪下來走到門邊花了少說五分鐘,握上門把手再多兩分鐘,才深吸一口氣開啟的房門。
申屠哲今天忙得很,他那一床的...是吧,都得洗過絞過晾好換完,南方的冬天裡搞這麼一遭,是個人就知道得多費勁。然後呢,在這種情況下,虞晚混混沌沌的醒來時,身上已經被收拾清清爽爽了,假如不是那兒還確有著酸脹和澀疼的感覺,虞晚指不定真能以為是個瘋狂的夢了。
...
瘋狂的夢啊...
虞晚又一次做賊般輕手輕腳的下了半旋樓梯,扶著扶手矮下一點身子來張望應該在一樓準備晚餐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