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你過來看看。”
方以撒只好掉頭走回來,客人下了車,看到方以撒的臉隨口接了一句:“喲,這小夥子臉可真兇。”
賀崇的車並沒走,車窗還開著,這句話自然落到他的耳朵裡。司機察言觀色,看出賀崇心裡不快,說:“我下車去看看。”
不料方以撒卻對這調侃毫不在意,他從工具箱裡拿出小刷子,刷去車窗軌道的灰塵:“您多來幾次就會發現其實我很溫柔了。”
客人哈哈大笑。
看見方以撒遊刃有餘的處理了,司機搭在車把上的手又收了回去:“賀總,我們要走嗎?”
賀崇說:“不急,等以撒進屋後再走。”
賀崇不走,老闆娘也不敢去吃飯,她是個人精,一來二去,大概猜出賀崇來的目的,卻又琢磨不出賀崇為什麼和方以撒有了交集。
直到兩分鐘後,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門口。
“以撒,我——爸??”
賀琛是踩著飯點來的,今天下午是社團活動,社團教室離這裡近,他就打算過來找以撒和另外一個朋友吃晚飯。誰知道在剛一下車,卻看到一輛熟悉的轎車停在修車店門前。
“賀琛?”
方以撒從車窗前抬起頭來,正疑惑為什麼賀琛會衝他叫一聲爸,就看見賓利車的車門開啟,賀崇下了車,向賀琛走去。
賀琛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到明顯的疑惑,賀崇會來這裡修車?
“社團活動結束了?”
還未等賀琛發聲,賀崇便先開了口,他就和平時一樣,甚至連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一絲異樣,看樣子,也並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問題已經到了喉嚨口,賀琛又吞了下去。
賀崇又說:“吃了晚飯了嗎?”
賀琛說:“沒有,我正打算和朋友一起吃。”
他看向不遠處的方以撒,賀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介意我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頓飯吧?”
“我……”賀崇突如其來的邀請,讓賀琛一下子亂了陣腳。
五米之外,聽到賀琛那一聲清晰的爸,方以撒也傻了。
賀崇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竟然有個這麼大的兒子,還是他認識不久的好友???那賀崇應該已經結婚了?既然結婚了,上次那個陳軒又是怎麼回事?
自打記事起,方以撒就沒見過這麼複雜的倫理問題,他趴在車窗上發呆,老闆娘敲了敲車門,小聲提醒他:“動作快點,那位大老闆要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方以撒搖搖頭,身子縮回車窗下,小抹布在軌道上胡亂地擦來擦去,“不去,我得幹活。”
他突然對賀崇產生了抗拒心理,有點彆扭,又覺得有些失落。
老闆娘從他手裡奪過抹布:“看你這沒出息的,人家好意邀請,你還推三阻四的。”
她不顧方以撒的抗拒,把他從車門後拽了出來:“放你兩個小時假去吃飯。你別抱著僥倖心理,那群餓死鬼不會給你留菜的,還不如好好去吃一頓大餐。”
“……”
“等,等下——”
賀琛已經走過來了:“一起去吃飯吧,叫上喬哥。”
方以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掙脫了老闆娘的手就向店裡跑去:“喬哥——”
剛剛那個認出賀崇的高個子男孩走出來:“我吃過了。”
方以撒說:“不,你沒吃。”
喬石夷說:“吃了。”
方以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不,你沒吃。”
老闆娘像捉小雞一樣,又把方以撒逮住了,一腳把他踹上了車:“吃飯都不積極,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方以撒就這樣被硬著頭皮應了邀約,以賀琛朋友的名義。
可惜這一場飯局,自方以撒上車開始,處處都透著尷尬。方以撒是客,按禮數不應坐副駕,賀崇是主,自然也不能坐副駕。就這樣,後座的兩個位置就留給了賀崇和方以撒,賀琛一人坐副駕上,一邊留心後面的動靜,一邊胡亂猜測著賀崇到底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後座的兩人偶爾會聊上幾句,聽起來並不像是陌生人的口吻。賀琛的心裡突然有些挫敗的感覺,他好不容易和方以撒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可是在賀崇身上,這件事對他而言似乎輕而易舉。
而且他並不認為,賀崇出面請方以撒吃飯會是一件好事,他擔心高階餐廳會給方以撒帶來壓力。
比賀琛更難受的是方以撒。自從知道賀琛是賀崇的兒子後,他對賀崇的抗拒就達到了頂峰,甚至在和賀崇說話的時候,都不能掩飾自己的拘謹和不自在。
“我的車裡有釘子?”
看到方以撒如坐針氈的模樣,賀崇忍不住調笑道:“還是覺得這車不夠舒適?”
“這車蠻好的。”
大概是職業病,一說到車,方以撒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過去,可他還是不願意直視賀崇,目光上上下下的挪移著,找不到點落腳。
“還有段路,看看電視吧。”
小年輕的心思,賀崇當然看得出來,他按下控制檯的按鈕,一臺21寸的顯示屏從前方的半幅隔板上升起,將後座封閉起來。
方以撒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階的改裝,有些好奇地盯著螢幕。
“車上可以看電視?”
“還可以開會。這臺車經常用,有些時候我的行程緊張,必須在車上開影片會議,所以購車時做了改裝。”
“原來賀先生這麼忙。“
“要不然呢?你以為我天天在忙什麼?”
忙著和情人周旋以及養兒子呀。
方以撒也聰明,知道自己的心思逃不過賀崇的目光,可他的耳朵還是止不住的紅了。
“以撒。”
賀崇突然叫了他一聲,方以撒偏過頭:“嗯?”
“你多大了?”
“我啊,大概十八歲吧,嬤嬤說的。”
“大概十八歲?”
賀崇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的回答,他問:“你的身份證上沒有寫你的出生年月嗎?”
方以撒說:“我沒身份證。”
賀崇問:“戶口薄也沒寫?”
方以撒說:“我是黑戶。”
“……”
這小孩兒是不是太乾脆了點?
賀崇問:“你沒有戶籍,怎麼上的學?等你畢業後又如何拿畢業證?”
方以撒聳了聳肩:“我本來就不是正式的學生,算旁聽生吧,什麼時候有時間就去聽聽,修車店的老闆娘認識校領導,幫我搭了線我才能唸書,至於畢業證,我沒戶籍,自然就沒辦法了。不過黑戶也有黑戶的好——”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硬生生閉上了嘴,臉竟然有些發白。
他應該想起來一些並不太好的事,有好一會兒,都沒能接上話。
這些細微的表情變化,被賀崇盡數收之眼底。他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