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發現遠遠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
尤其是當方以撒說出是賀崇輸錯了話費的時候,他更是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危機感。賀崇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再瞭解不過,怎麼可能會充錯話費,現有的充值方式也不可能讓賀崇選擇五千的額度。
賀琛覺得心裡有點亂。
賀崇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如此頻繁地干涉自己朋友圈子和生活,如果是因為不滿意方以撒的出身,賀崇絕對有更好的方式讓自己瞭解這段友情,可是賀崇卻沒有,那麼原因只有一個——
賀崇對自己不滿意到足以親自出手了。
從年後競選學生會主席失敗,到社團活動的受挫,甚至是在奶奶面前,賀琛覺得自己是一敗塗地。
賀崇就像他面前的一座大山,他恐怕窮極一生,都只能仰望。
“以撒,學生會這邊還有點事,我先掛了,晚上再給你電話。”
賀琛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匆匆忙忙掛了電話,方以撒一頭霧水,不過想到賀琛除了課業還有各種社交活動,便釋然了。
他給賀崇發了一條資訊,再次謝謝了賀崇,把手機和包收好,準備去上班。
開啟門的時候,一個老太太提著籃子走進來,她眼神不太好,差點撞到了方以撒,方以撒連忙把她扶住了:“嬤嬤。”
於嬤嬤是方以撒的養母,幾年前和方以撒來到濱湖市,沒人知道她以前是做什麼的,也沒人知道她的年紀,以撒還小的時候,就靠於嬤嬤打點雜工供兩人生活,後來她的身體很不好了,就換做以撒打雜工來養家,她每天早上晨禱過後就去就市場買一點菜,做上一天的飯,然後就捧著聖經坐在門前等方以撒回來。
方以撒就是她唯一的念想,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方以撒把她扶到桌邊坐下,又把菜籃子也提了進來。於嬤嬤捂著心口,搖了搖頭:“哎,又到了一年裡最難熬的日子。”
方以撒說:“我等會兒把電扇拿出來擦擦,今天就可以用了。”
於嬤嬤嘆氣:“以撒,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方以撒說:“夏天過完我們就走,等我們去了河海縣,就租一間好一點的房子,那裡的房價比濱湖市便宜多了。”
於嬤嬤招手讓他過來,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手帕碰觸到方以撒臉上的傷口時,又嘆了口氣:“以撒,我們又要搬家了。”
方以撒蹭了蹭她的手心:“去新的地方結識新的朋友,吃不同的特色菜,也挺好啊。”
於嬤嬤說:“等你有出息了掙錢了,就回我們原來住的地方,找你的父親。”
方以又撒蹭了蹭她的手心:“嗯。”
於嬤嬤說:“以撒,你一定要爭氣,想想你的父親,咬著牙把這段日子撐過去,他那麼疼愛你,你丟了,這十幾年來肯定一直都在找你。”
方以撒頓了一下,又輕輕嗯了一聲。
於嬤嬤低下頭,把下巴貼在方以撒的額頭上,就像安撫似得,告訴方以撒:“一起都會好的,以撒,神與我們同在。”
方以撒說:“我會找到他的。”
他感覺到有淚水滴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方以撒不知道於嬤嬤為什麼會哭。好像今年以來,於嬤嬤哭得次數就越來越頻繁,以前的她總是很堅強,唯一一次哭還是看到方以撒臉上的傷口後。後來他也有偷偷問過工友,是不是這個年紀的老人都有些多愁善感,工友說噼裡啪啦抱怨了一通家裡的老人後,又加了一句,還特別嘮叨。
這兩年於嬤嬤確實特別嘮叨,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方以撒,自己是如何撿到了方以撒,方以撒小時候又是如何愛生病,病了只會叫爸爸,她還總愛說方以撒父親的事情,可是因為人糊塗了,總是前言不搭後語,每每方以撒問起來,於嬤嬤總會說,這就是你小時候告訴我的呀,哎,都怪你愛生病,把小時候的事情全忘了。
即使是如此嘮叨,方以撒也會認真地聽,他真的沒有了一點小時候的回憶,只有從於嬤嬤的隻言片語中,慢慢拼湊出父親的模樣。
方以撒替於嬤嬤擦去淚水,對於嬤嬤說:“嬤嬤,別想這些事情了,昨天回來得太晚,我沒來得及給你說。”
方以撒掏出包裡的手機,拿到於嬤嬤面前:“您看,我中獎了!”
“手機?”
於嬤嬤把手機拿到面前,對著門外的燈光眯起眼。
“是的,是最新款的手機!”
方以撒解開手機鎖,給於嬤嬤介紹:“這個手機可以看電視可以拍照可以聽音樂,以後您就可以用這個來聽讚美詩了。”
於嬤嬤問:“以撒,這個能拍照啊。”
“對啊。”
於嬤嬤把手機還給方以撒:“以撒,我們拍一張照片吧,這麼多年來,我們還沒有拍過一張合照。”
“嗯,我試試。”
方以撒昨天光顧著惦記話費和電話,沒來得及研究手機,不過他腦子靈活,很快就找到了相機的標誌,站起來貼緊於嬤嬤的臉,拍下了他們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合照。
拍完後,於嬤嬤一看時間不早了,連忙催促方以撒去上班:“快八點了,你趕緊上班去吧,別遲到了。”
方以撒一看,果然時間不早了,連忙把手機匆匆忙忙地塞進包裡。
“那我走了。”
“去吧。”
看到以撒離開的背影,於嬤嬤慢慢靠著門又坐了下來。
心口又開始絞痛,於嬤嬤捶了好幾下,才勉強喘上了氣。
大概真沒幾天了,她想,早點死了也好,趁著人還沒糊塗,帶著她那些拙劣的謊言進棺材,好讓方以撒懷著對父親的崇拜和憧憬,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生。
方以撒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他過了太多年窮苦又擔驚受怕的日子,現在的生活對他而言,就是他體驗過的最幸福又平靜的日子。
他有了份工作,還去唸了書,有幾個好友,攢了一點點錢,甚至還有了一輛代步的小電驢車,偶爾,還能被餡餅砸中幾次。
騎著那輛哐當哐當響的電驢到達修車店的時候,也就三個工友按時上了班,蹲在門口抽菸。
一個胖子說:“以撒,用著一萬多的手機,還騎這破驢呢?”
旁邊的喬石夷站起來,把菸頭在地上摁滅,朝垃圾桶走過去:“你可以等他用舊了把手機再賣給你。”
胖子哈哈笑道:“那恐怕得等我孫子結婚吧。”
這臺電驢就是這位工友淘汰下來的,方以撒花了點錢買過來,修修補補又用上了。除了喜歡把活甩給方以撒幹,這群工友對方以撒還是不錯的,尤其喬石夷,平常很照顧他,兩人年紀也差不了幾歲,平時也能搭上話。
方以撒在店裡換工作服的時候,把包順手就掛在了掛鉤上,被喬石夷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