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說出真相。”
趙德芳冷聲問:“什麼真相?”
“所有真相!趙光義殺害太祖皇帝,謀奪皇位,你為了榮華富貴汙衊害死我父親,趙禎為了剷除我,坑了大宋幾萬將士,我要你當著百官宗親的面,把這些事都說出來!”
趙德芳臉色變了幾變,這時反而平靜下來:“太宗皇帝繼位之事已過去多年,人證物證一樣沒有,誰能說明白真相?至於我皇兄,他陰謀篡位,是死於國法,而且害了他的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唸的吳家人。”
吳邪湧起一股怒意:“欺負吳家人死絕了沒法出來和你對峙是吧?趙德芳,你還真乾的出……”
趙德芳打斷道:“你以為袁清讓家的密室是做什麼用的?那是當年吳老狗修建起來,替我皇兄斂財斂兵之地。”
吳邪神色微變:“你以為我會信?越王府往千里之外送錢送東西,朝廷能查不出?”
“密室與九里堤相連,朝廷每年派發東西都是從九里堤靠岸,吳老狗每次藏匿一批,久而久之,積少成多,吳家就用這些錢財在當地招募私兵,只待他日時機成熟,再領軍入京奪位。”
裘德考之亂裡,胖子就是帶人藏在從成都返京的船下,才得以騙過沿路的哨探和路障。吳邪有片刻的慌亂:“就……就算他真謀逆,你也不該滅了越王府滿門。”
趙德芳道:“當年大遼屢屢犯境,如果皇兄執意奪位,必定會讓外族有可趁之機,趙家誰當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能否安居樂業。至於越王府滿門的死,的確是我之失,你要殺我就殺吧,但你不可對陛下動手。”
吳邪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趙禎:“王爺剛才說,當皇帝最重要的是讓百姓安居樂業,那你侄子坑死了幾萬人,是不是該鞠躬滾蛋了?”
趙禎看著他:“是。這件事是朕的錯。可大宋子民千百萬,你要為了這幾萬人弄亂整個天下?你是見過屠城見過戰爭的,你就不怕你將此事抖落出來會害的國無存,民無依?”他握住吳邪的手往前帶,刀尖刺破了衣服:“你執意回來,不過是想出口氣,現在朕就在這裡讓你出這口氣。來,刺朕一刀,生死由天,朕要是死了,就請王爺對外說是被刺客所殺,要是沒死,從今往後,朕只當你是趙惟憲,是廣陵王的兒子,跟皇位八竿子打不著的族兄,朕不會再害你,你也不要再提往事!”
吳邪沒料到他會這麼坦率,更沒料到他居然逼著自己了斷,忙不迭的要撤手,卻被他大力帶了過去,吳邪吼道:“你不要逼我!”
“少廢話,不是要出氣麼?來啊!來啊!”
“媽的,你給我放手!”
“你不是要報仇麼?來啊,報仇啊!”
爭奪中,兩人滾到了一起,吳邪被趙禎壓在身下,兩人分開時,他看見那把匕首刺入了趙禎的胸前——那是自己曾中箭的地方。
趙禎俯身看他:“這下……你可消氣了?”
一滴血落了下來。吳邪愣怔的看著掌心那滴血,如夢方醒:“御醫……快叫御醫!”
“不能叫御醫。”趙禎捂住他的嘴,從他身上坐起來:“我沒事。”他一把拔掉了匕首,血染在絳色的華服上,全然看不出:“現在我沒死,你的氣也消了,過去的那些事,就一筆勾銷了吧。”
吳邪拉開他的手:“你不是趙禎,你是……誰?”
趙禎衝他一笑,既陌生又熟悉的笑容:“抱歉,這是最後一次騙你。”
“媽的!”吳邪一下子跳起來,衝到供桌前抱回香爐,然後扯開趙禎的胸口,刀口躍然而出,看的他心尖一顫,他抓起香灰灑在傷口上,又掀起下裙,撕了一大片中衣布,用腰帶捆在傷口上。
“吳邪……”
吳邪一臉狂怒:“你他孃的給老子閉嘴!”他盯著傷口,直到那裡不再溢位血為止,他雙目灼灼的盯著他:“為什麼?”
張起靈緩慢道:“國家不該再有戰爭,而你,我要你活下去。”
許久之後,太廟的門大開,趙禎帶著趙德芳父子從裡面走出來,端方穩重,面無異色,
禮部尚書高喊:“贊一拜。”百官宗親齊齊跪下,衝著皇帝叩首。
日暮西合,大禮於無聲中結束。
尾聲
皓月當空,夜色安靜,偶爾吹來幾縷風,帶著桂花的香氣,本是個適合聽風看景的夜晚。福寧宮內宮門緊閉。吳邪、張起靈、解雨臣、趙德芳齊齊跪在趙禎面前。
公文已派發出去,天下俱知,現在的吳邪已經是正經的廣陵王世子——不管趙禎願意不願意。
幾個人裡唯有趙德芳低著頭不敢看他,其餘人昂首直視,彷彿佔理的是他們,趙禎對他們對視許久:“滾吧。”弦外之音,已是認了輸。
解雨臣沒有動:“你們先走吧,我和他還有話說。”
可真到了二人相對的時候,卻說無可說。這一路下來,誰錯付了心,誰辜負了情,早已說不清楚,或許他們這種人,就不該談情分,君臣之間,講的是規矩,講的是律法。《大宋刑典》才是最明明白白的東西。下藥,假傳聖旨,助人假扮皇帝,樁樁件件,無一不是死罪。
四目相接,趙禎說不出那個死字,他這輩子所有的狠心,都在吳邪身上用光了。他看了階下之人許久:“你走吧,別回來了。”
解雨臣俯身一拜,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謝主隆恩。”
出了宮門,廣陵王坐上了回王府的馬車,而張起靈說要帶吳邪去一個地方,他們便分開了。去年元宵時,趙禎下旨不再宵禁,沿街的酒家燈燭晃耀,白晝通夜。
才過中元節,街頭還有人在賣蓮花河燈,相傳點了之後沿河放了,就能通往陰間。自吳邪答應了張起靈的要求起,整個人都是麻木的,看著蓮燈,亦覺對死去的親人無話可說,站著看了會兒,走開了。
張起靈陪著他走過京畿的大街小巷,拐了彎是北瓦園,當年他曾和解雨臣在這裡聽過一折書,內容已懶得去回憶。往前是天橋,胖子的鋪子就在那裡,現在已易了主,東家站在門口,看起來很和氣。再往前是狀元樓,他們曾經躲在櫃子裡,只為打聽武濟川的事。
滿城似乎都留有過去的回憶,和春花秋雨,夏荷冬雪一起,見證著他們曾經有過的歲月——
恣意、無畏、懵懂而快樂的歲月。
河中有一艘綵船,悠揚的歌聲從裡面傳來:一簾秋影月黃昏,幾回夢斷三江月,愁殺五湖春。霜前白雁樽前淚,醉裡青山夢裡人。英雄恨,淚滿巾,響丁東玉漏聲頻…為伊人,幾番拋死心頭憤,勉強偷生舊日恩。…憶當年,吳鉤月下,萬里風塵。
吳邪安靜的聽完了,問身邊人:“你什麼時候走?”
張起靈道:“明天。”王爺和皇上都不會希望他留在京畿太久。
吳邪點點頭:“好。”再無一字。
張起靈帶著他來到了一座舊宅門前,從外面看像是荒廢了許久,門環上一層薄薄的灰。張起靈帶著吳邪翻牆而入,裡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