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韓青山的本質是個商人，且是比較無良的那種商人。商人逐利，一旦貨品沒了價值，就會立刻拋棄。

醜聞纏身的沈思就是那件沒了價值的貨品。

替沈思公關要花費大量金錢，且公關也只能將事情壓下去，要扭轉沈思在大眾心中留下的印象需要很長的時間和更多的金錢。很明顯，沈思不值這麼多錢，而且，韓青山也玩膩了。

於是他果斷地拋棄了沈思，沈思這段時間賺來的錢也一分都沒有給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裡接了不少私活，這些私活的報酬可不少吧？”韓青山如此對沈思說，“你要是主動跟我坦白，興許我看在你老實的分上會拉你一把。可你跟我玩這個心眼，就怨不得我不講情面了。按合同來說，接私活是要解約再追討違約金的，你的那些報酬只怕還不夠付違約金的呢。”

就這樣，沈思又回到了不名一文的起點。

只是，與以前不同的是，這回夏明霄不要他了。

沈思靠別人靠習慣了，重回落魄後第一反應是找夏明霄。可夏明霄不見他，也不接他電話，他只好去夏明霄家裡堵，甚至去夏明霄公司樓下等。偶爾幾次簡寧還看見他了，那人坐在大堂沙發上，穿一件白色粗線高領大毛衣，長相真是無可挑剔，氣質真是潔白無瑕。

簡寧摸不準他來幹嗎——以沈思的精神狀態他乾點什麼都不奇怪——嚇得好幾天沒敢從正門走，都是直接坐電梯下到停車場，開了車回家的。

其實簡寧不明白為什麼沈思這麼認死理。

以沈思的身材長相手段，要收服誰都是手到擒來，哪怕他名聲差成這樣了，總有傻子願意相信他是無辜的，何必吊死在夏明霄這棵樹上呢？

難道是因為……做生不如做熟？夏明霄固然瞭解他的真面目，但他同樣瞭解夏明霄。只要能把夏明霄哄得回心轉意，以後自己拿捏他，比拿捏個不瞭解的陌生人更簡單？

總而言之，簡寧想不通。

當然，他要是想通了，就意味著心機手段已經上升到跟沈思同一個段位了，這是多麼可喜可賀加可怕呀。

簡寧不想跟沈思多糾纏，繞過他，往樓的方向走：“我沒法把夏明霄還給你，他本來就不是我的。”

“他以前不是，現在是了。”沈思追在他後面，“他說他愛你。”

簡寧嗤笑：“可我不愛他。”

“那就告訴他！”沈思跑了幾步，擋在簡寧面前，“去找他，到他面前，親自告訴他這句話。”

簡寧淡淡睨著沈思。

他不愛跟沈思打交道，因為知道自己就算跟這個人鬥也鬥不贏。

這人有太多手段，能屈能伸。屈時能忍人所不能忍，伸時又目的明確，得寸進尺。

但是這不代表，簡寧不敢跟沈思打交道。

“我不去。”簡寧淡淡丟下這一句，繞開沈思，繼續向前走去。

沈思又追上來，擋住他的去路。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沈思問，“你是不是還在恨我當年毀了你的初戀？”

簡寧不再往前走。

他停下腳步，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沈思。

“你剛回來的時候，夏明霄曾向我們介紹過彼此。那時候你表現得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其實是裝的吧？”簡寧問。

沈思不答，微微抿起了嘴。

“後來在KTV，你說不知道我是夏明霄的前男友，也是說謊吧？”

沈思抬起眼睛看著簡寧，漂亮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顯得十分薄情。

“你一直都知道我跟夏明霄是為什麼分手的，這甚至是你有意為之的，對不對？”

沈思張開嘴。

簡寧知道他想否認。

別的都好說，唯獨最後這一點會引起簡寧的暴怒。沈思是來求簡寧幫忙的，哪怕所有問題他都不答，這個問題他也要否認。

“說實話！”簡寧厲聲道。

平時甚少嚴厲的人突然冷下臉，氣勢懾人。

沈思想了想，把所有的花言巧語都嚥了回去。

說了實話。

“我不是針對你。”沈思道，“我只是覺得，比起花這麼多時間在新戀情上，夏明霄應該花更多時間思念我。”

簡寧輕輕笑了笑。

這的確是沈思的思路。

雖然當時簡寧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事後仔細一想，卻全明白了。

他把目光從沈思臉上移開，仍舊要走。

沈思不讓他走。

“我知道你恨我，過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既然你已經不愛夏明霄了，可否可憐可憐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他了。”沈思頓了頓，“還是說，非要我跪下來求你，你才肯答應我？”

簡寧失笑：“好，你跪，你跪了，我就答應你。”

沈思長睫微顫，定定地盯著他。盯了半晌，雙膝微屈。

簡寧眼睜睜看著他的膝蓋低下去，再低下去，低到一半，沈思一笑，突然站直了。

“就算我跪下來，你也不會幫我的。”沈思道。

簡寧微笑：“你不跪，怎麼知道我不會幫你呢？”

說白了，沈思不想吃虧而已。

當時在KTV外面那一番唱唸做打，看上去是求簡寧，實際是做給夏明霄看的。沈思越可憐，夏明霄越心疼。夏明霄越心疼，就越有可能替他求簡寧。而沈思吃準了，簡寧是不可能對夏明霄狠心的。所以他看似作踐自己，實則以退為進。

可是如今四下無人，夏明霄又不在場，沈思作踐自己給誰看呢？

給簡寧看？簡寧肯定看都不看就回家了。

簡寧看著沈思。

頭一次，面對沈思的時候，他沒了那種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大約一年前，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在那之前，我已經被籠罩在你的陰影下很久了。”簡寧道，“我愛夏明霄，就像夏明霄愛你一樣。不同的是，好歹你們曾經幸福地相愛過，我卻沒得到過夏明霄一天的真心。這是為什麼？我想，可能是因為我不如你。”

“你比我好看，比我家世好，比我溫柔，比我會做人，所有人都喜歡你。你還會唱歌，做過樂隊主唱。因為這個，夏明霄才對你一見傾心。而且你從小學畫畫，藝術天賦驚人。”簡寧緩緩道，“跟你比，我的缺點太多了。如果夏明霄有過你這樣的前男友，那他看不上我，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可是我一直不服氣。”簡寧笑笑，“我那時候年輕嘛，想不通，哪怕分手了還是耿耿於懷。我想，是不是我變得像你一樣優秀，以後就不會再被人拋棄了？”

簡寧雙手插入口袋，淡淡地笑。

這些都是他深藏心底的小心事，以前他緊緊瞞著，不敢拿出來見人，如今心境豁然開朗，面對沈思也能語調尋常，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