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嗎,轉頭卻對這條人魚露出一個假惺惺的笑:
“你可以試著直接把他弄死,我得告訴你,這傢伙為了你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了。”
綠谷嗆咳著從玻璃箱子裡面爬出來,頭髮溼透了,睫毛上掛滿了水珠,配合他泛紅的眼眶看起來像是在箱子裡被欺負得大哭了一場,綠谷用手背捋了一下自己不停往下滴水的臉頰,楞了一下,他剛剛好像,從自己的臉上摸到了魚鱗的冰冷銳利感覺,是剛剛小勝脫落的時候貼在他的臉上了嗎?
老查理說完,就蠻橫地從還沒回過神來的綠谷手裡一把搶過自己要不容易搞來的鑰匙,他揮舞著用來做還沒點燃的漆黑木棍做武器,猛得低下頭靠近綠谷,惡聲惡氣地威脅這個連連後退的年輕水手:
“你最好能牽制住你放出來的這個傢伙,我現在要去找狗東西了,你不是說你有它被關押在哪個地方的線索嗎,我已經幫你把這個傢伙放出來了,現在該輪到你告訴我資訊了!”
剛剛渡過繁殖期的金色人魚還在煩躁地甩著自己剛剛蛻鱗又生長的尾巴,他的尾巴的上身都變得更加有力和修長,眼尾奇異地拉長,面孔從十幾歲的變成二十歲的模樣,臉部輪廓變得更加冷峻和鋒利,骨架往外又擴充套件了,唯獨不變的愈發濃厚的殺戮慾望和對其他生物的壓迫感,眯著鮮紅的眼睛看誰都像是他要殘暴劃斷得四分五裂的獵物。
爆豪一邊伸著手揉著肩膀,一邊警惕地看著綠谷,牢牢地把這個傢伙鎖死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而背對著玻璃的綠谷無知無覺,倒是老查理又被這條人魚赤裸到讓人心驚肉跳的眼神驚了一下,這條人魚並不是把綠谷這傢伙當成獵物或者是食物,倒像是把綠谷當成那些財寶一樣的所有物,惡龍一樣牢牢霸佔著,別人多看兩眼都會露出尖銳的指甲和怒焰。
老查理不動神色地往後退了一點,和綠谷拉開距離,人魚果然對著他狂躁地齜牙威脅了一下,這條傲慢的人魚很快就吝嗇於把注意力分給他了,全心全意地盯著綠谷,綠谷有些急切地仰頭看著他:
“查理先生,我覺得你需要和我一起去——”
老查理像是被從餐桌上落下來的叉子扎住腳趾一樣暴躁了起來:
“不需要,給資訊給我,我和那傢伙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插手,你管好你背後那個傢伙就行,別天真地被自己放出來的寵物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老查理第一次露出那種幽深而孤僻的眼神,他望著綠谷,像是望著幾十年前另一個自己,那不是一個好的故事,現在也不算是什麼好的結局,那只是一個水手對一個海里的動物醜陋骯髒的情感,而這情感,延綿地,不停息地,折磨了他到了現在衰老無比的樣子,是沉積在骨頭碎屑裡的沉痾,哪怕他被那個小查理燒成灰燼,他的靈魂也沒有辦法擺脫。
他快要老死了,在極致的愛恨面前,生命的重量比干涸的鱗片還要輕,老查理有些疲憊地揉著額頭,他的肩膀鬆垮垮地耷拉在那裡,已經無法支撐一件為他量身定製的禮服,儘管這禮服光鮮亮麗,但穿在他身上和穿在一截腐朽的木頭樁子上也差不了多遠,老查理的聲音艱澀,斷斷續續地,帶著恍惚:
“綠谷,你必須知道,人在上天堂之前,哦,不對,上帝多半會讓我這個糟老頭子下地獄,對,人在下地獄之前,必須得給自己一個解脫,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老查理取下了眼罩,他露出那隻死白的義眼,水箱裡的波光繾綣地從他們身上漫過,年華不再的船長看著自己手心裡的數百把鑰匙,出神地自言自語:
“而這解脫,只有那傢伙才能給我,你懂嗎,我無數次地憎恨他,怨懟他,恨不得當初殺死他,又恨不得當初死在他口下,我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做夢夢在這傢伙天真爛漫地叫我的名字,游過來不依不饒用尾巴給我取暖了,你知道的,鎮上的冬天總是很冷的,我就會在夢裡見到他,醒來之後,我覺得我自己會凍死,但是我沒有。”
老查理頓了一下,突兀地改變了話題,問道綠谷:
“你知道當初為什麼我讓你不能待過滿月嗎?”
綠谷搖了搖頭,老查理慘淡地笑了一下,甚至帶有幾分詛咒般的惡毒尖聲說道:
“你當然不會知道,你現在看這些怪物,是不是對你百依百順,彷彿你因為怕黑,想要一塊會發光的珊瑚,他們也會跨越整個海洋為你找到,捧到你面前叫你的名字,渴盼你對他們羞澀一笑,但是這都是動物的秉性,發情的雄鳥贍養雌鳥,繁殖期的雄獅會為母獅打獵,孕育後代的人魚不過也是這樣而已,一旦過了他們發情期的滿月,你就不再是他們的掠奪回來的配偶——”
老查理輕聲,帶著哽咽說道:“——你只是一塊活著的,會說話的,自作多情愛著他們的肉罷了。”
綠谷楞了一下,他幾乎是目光驚悚地看向了老查理的腳上那個猙獰的傷口,這傷口明顯已經許多年了,當初一定深可見骨,血肉模糊,而老查理沒有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的腳踝,上面一圈野獸的牙印,他看著發抖的綠谷,冷冷一笑:
“可憐的小鬼,看來你也意識到了,你看看你身上那些牙齒印,和我腳上這個,是不是一模一樣,只要咬你的魚狠心一點,飢餓一點,這些度過繁殖期的人魚就能殘忍地咬斷你的骨頭,把你當成海里任何一種食物咀嚼吞嚥下去。”
老查理頓了一下,完全虛脫般地說道,他幾乎完全沉浸在了痛苦不堪的回憶裡,左眼和右眼一樣蒼白空洞:
“——我本應該恨他恨地理直氣壯,詛咒這個傢伙死在最殘酷的人手裡,但是這個狗東西……..我用眼睛交換了我逃出來的權利,但其實我隱瞞了你後續的事情,一個虛弱的水手,剛剛挖下一隻眼睛,血淋淋的味道塗滿全身,無論往哪裡走都是個移動的吸引源,我很快就被艾爾發現抓住了,他像是非常生氣,張開滿是獠牙地嘴,兇猛地一口咬住我的腳踝,我以為我會死,我見過很多其他的人類在度過繁殖期之後死在人魚的嘴裡了——”
老查理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嘶啞地說道:“——然後這個傢伙,他咬碎了我小腿的骨頭,放走了我。”
綠谷默默開口道:“第七個房間,從廚房數過去第七個,那裡的換班人次不對,應該不是普通人魚,而且——那個房間是唯一一個我知道會放燈的房間,我記得艾爾很喜歡燈光,只要有燈光就會安靜下來觸控燈光。”
綠谷看著老查理拿著鑰匙一瘸一拐走出去的背影,眼神複雜地嘆氣,轉頭對上了爆豪嘲諷的臉,爆豪抱胸居高臨下地睥睨綠谷,冷笑道:
“綠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