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李馥停下了腳步,她猛地扭頭, 轉向人流密集的方向, 從那裡,她好像聽見了異樣的聲音。
她停在原地仔細辨認了一會,確定那不是孩童的哭鬧,而是年輕女子微弱的求救聲!
李馥拉住一無所覺的扣兒, 毫無異狀地走回豆盧居士和高力士身邊,又向高阿翁招了招手,等高力士彎下腰來,李馥才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高力士當即臉色一沉,在身後的侍衛中點出兩位,又派出一人通知不遠處跟著的盧齊物。
後一人很快找到了盧齊物,兩路人馬不著痕跡地擠進人群,一前一後堵住了一對老夫婦和他們攙著的年輕女子,又不知對他們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很快便將這三人帶出了人群,不動聲色地向李馥他們等著的,一個清淨的角落裡走去。
宮中還在孝期,李馥他們打扮得都很素淨,豆盧居士也常年持戒,一身穿著更是簡單,但這更顯得她的容貌光彩照人,不似凡人。那對老夫婦和他們中間那位面露病容的女子一見到豆盧居士,便都禁不住壓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李馥忙示意念奴和瑟瑟上前把那位女子攙起來,她看得出來,這三人裡,只有那名女子是因為無人攙扶而倒下的,她根本無法憑自己的力氣站著。
那名女子被李馥救到一邊,盧齊物這時也趕了過來,他身上的行頭在景龍觀極具辨識度,那兩位老人原本在唸奴她們將女子攙走時還想起身抗議,但一認出盧齊物是位有來頭的真人,一開始還有些瑟縮,但隨即又大喜過望,連連要求這位真人一定要幫他們兒媳婦驅邪消災。
盧齊物一開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公主抓住了一對人販子麼?怎麼又變成要驅邪?但他也在景龍觀裡主持了多年事務,不過多聽了幾句,就大致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這對老夫婦不是人販子,是家住長安城外的普通百姓。他們今日進城,就是為了將他們的“兒媳婦“接回家。只不過,走在路上的時候,他們的新媳婦卻突然害病,像是中邪的樣子,他們心中惶恐,又正好走到景龍觀附近,便趕緊進來找尊神像鎮一鎮、驅驅邪。
盧齊物一聽,就知道這話說得不盡不實。
首先,這二人說起新媳婦時的眼神躲閃,態度就很可疑;再則,景龍觀這地方靠近皇城,就不在出城順路的方向;最後,就算不知怎麼算是順路了吧,路上親人突然患病,這是何等緊急的事,哪怕再是在景龍觀附近,第一個想到的也不該是找神像鎮壓!說是求觀裡找擅長醫術的道長看看,都要合情合理得多!
“我聽見的,可是救命啊。“李馥適時補刀。
那對老夫婦就又不說話了。
一時半會問不出來,這個角落雖然清淨,但繼續折騰也挺惹人注目,並不是說話的地方。李馥見那名女子的身體狀況也實在不妙,於是她便和豆盧居士耳語幾句,讓人抬著那位女子,在附近隨便找了間休息的殿閣,盧齊物也將那一對老夫婦帶來,隔開一邊細細盤問。
李馥沒去盧齊物那邊旁聽,她看著景龍觀裡的人去找懂得醫術的道士過來,自己和豆盧居士一道去看那名越發虛弱的女子。
那名女子雖然渾身無力,但見到李馥她們過來,依然勉強支撐起眼皮,李馥這才發現,這位女子竟然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珠,這時再細看她的五官,更是看出了明顯的胡人血統。
李馥看了豆盧居士一眼。
豆盧居士在那名女子躺著的矮榻邊隨意地坐了下來,“你不用說話,我來問,你點頭搖頭就好。”她說。
那名女子感激地點了點頭。
“他們說你是他們的兒媳婦,有婚書嗎?”豆盧居士一針見血。
阿媼這麼問,難道是信了她是那對老夫婦的兒媳嗎?他們怎麼會有婚書呢?李馥起初有些奇怪,但隨即又想到更多父母賣女兒一般的“婚嫁”……她看向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艱難地閉上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這可不妙……李馥在心裡搖了搖頭。
“……那我也不問婚書上是不是有你家長輩的親筆畫押了。”豆盧居士顯然和李馥想到一塊兒去了,頓了頓,她又問:“你的身體更要緊,突然害病,是你自己做的嗎?”
那名女子用力地點頭,同時還攤開手掌,將手心中藏著的一株小草給他們看。
李馥不知那是什麼,正好懂醫術的道士這時也到了,他一看那株貌不驚人的草就喊了一聲什麼,又連忙指揮人將那名女子扶起來側著,他要先催吐。
李馥連忙讓瑟瑟和念奴上前幫忙。
一通忙活之後,盧齊物那邊也審完了,他讓人看著那一對老夫婦,自己來向李馥他們稟報。
那對老夫婦確實沒說謊,他們還拿婚書給盧齊物看了,只不過他們一開始隱瞞了幾件事:首先,這媳婦來得蹊蹺;而且,他們也知道這裡頭有問題。
原本說過,他們是長安城外縣城的人,今日一大早被親戚叫進城來,原本不知是為了什麼,但等到了親戚家中,卻憑空得了兩個健僕送來的一個神情木木呆呆、長得卻如花似玉的媳婦。
一開始,他們也不願意牽扯這等不明不白的事,但親戚再三保證,不用他們出聘禮,婚書也是姑娘的父親親手寫的,事後絕對不會有人找他們的麻煩。他們雖猜到這裡有貓膩,但還是一時鬼迷心竅,就準備帶著媳婦儘快出城回家。
最後到了路上,“新媳婦”才開口和他們老兩口說,自己被家中送出來,是因為身上有邪祟,會妨人。她也是看他們兩人無辜,才好心告訴他們,她身上的邪祟厲害,就連骨肉至親都不敢留她,如果就這麼帶她回家,他們家肯定是要出事的……
這話一說,這對老夫婦頓時驚慌失措,決定在出城之前繞路來景龍觀看一看。也恰在他們走進景龍觀之後不久,原本還好端端的媳婦就頓時沒了力氣,這樣一來,他們就更是心中害怕,準備直接就把她扔在某處神像面前,是萬萬不敢再帶她回家了……
李馥聽完就覺得,邪祟一事,八成是這名女子為了自救,編給那對老夫婦聽的,她家中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更像是後宅陰私,而豆盧居士也有相同的看法。
豆盧居士回頭,那名女子已經有了說話的力氣,她不等李馥他們詢問,就自己說起自己的事來。
這事說起來也沒什麼稀奇,這名女子生母早逝,而父親雖然一直沒有再娶,但他的一名愛妾日益得勢,在家中地位漸漸和正妻沒有兩樣。而她這個前頭正房留下來的姑娘,也就變成了對方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次被送出來,也是她這位姨娘的手筆,她醒來就被姨娘的人嚴密控制,一直也在小心觀察情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