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電話那頭的小姑娘嗓音高了些許:“你在做什麼?”
“我走了,明天再來找你。”他佯裝遺憾地低嘆,隨即貓腰伏地身子,在露臺的雨棚下靜靜等待。
果然,通話結束沒多久,那扇該死的窗終於打開了。
長髮及腰的少女探出頭來,朝四周小心翼翼地觀望,瞥見四下無人後,她手心支著下頷,表情茫然,發了會兒呆。
陸衍就趁著這一波,從天而降,藝高人膽大地從露臺邊跳到她面前。只是鞋底沾了泥,到底有些滑,他沒控制好落點,差點再度摔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攀住窗扇,借了把力,只是避不開睜大眼的小姑娘,不得已將她一同撲到屋子裡。
木質地板發出好大的聲響,兩人順勢滾了一圈,陸衍怕壓到她,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最後停下來時,正巧讓她趴在自己身上。
梁挽全程懵逼,反應過來時,明白自己是上了他的當,氣得直掐他。可掐著掐著又覺得不妙,這姿勢太羞恥了,她連忙收手,慌亂地直起身,想要離他遠一些。
“別動。”他把小姑娘的腰更扣緊了些,喟嘆道:“讓我暖暖。”
懷中的身軀纖弱柔軟,那麼契合他。小姑娘毛茸睡衣還帶著從被窩裡出來的鬆軟溫度,熨燙著他,從身體到空蕩寂寥的心。
梁挽掙扎不過,只覺身下是一塊萬年堅冰,寒氣逼人,她素來怕冷,短短十來秒功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幸好他很快就鬆了力道,語調帶著歉意:“冰到你了?”
梁挽哪裡有閒暇功夫理他,手足並用地從其身上爬下來,跪坐在一邊,窗戶還大開著,北風呼呼往裡灌,夾帶著雨珠子,把地面都打溼了。
她遲疑兩秒,走過去關上了窗,回來時摁亮了床頭櫃邊上的檯燈。
黑暗被驅散,明亮光線充斥著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陸衍不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亮度,半眯著眼,慢吞吞支起身子,隨意掃了一圈。
非常小女兒的軟裝風格,果真應了她的愛好,床腳墊著白色長毛地毯,懶人沙發上一整排毛絨玩偶,到處充斥著綿軟粉嫩的顏色。
就連她的拖鞋,都是碩大的兩隻卡通兔頭。
他笑了笑:“獨角獸沒帶回家?”
梁挽抿著唇,壓根沒注意他的問話,她站在原地看著他,面上劃過詫異。
這人怎麼搞成這樣?
褲管上大塊泥濘,淺灰的衣服成了深色,耳際的發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珠,弄得領口一片狼藉。
秀雅面孔白到透明,隱約泛青,嘴唇失了血色,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上有亂七八糟的劃痕。
整個人狼狽極了,全然沒有往日養尊處優的少爺模樣。
察覺到她的目光,陸衍笑笑:“摔下去了一次,你們家花園裡的玫瑰刺挺多。”
梁挽不知該說什麼了。
她彷徨萬分需要安全感時,他沒個正經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態度,而她準備鳴金收兵時,他卻突然百折不撓了。
“你這苦情戲演得過頭了吧?”她脫口而出。
陸衍把溼發朝後捊,漆黑的眼直勾勾盯著她:“那麼……打動你了嗎?”
梁挽不敢再同他對視,男人總是知道怎麼給出會心一擊,她怕自己心軟,故意別開視線,指著窗戶道:“你該走了。”
“我不想走。”他換上無賴面孔,四肢舒展開來,重新躺下去。南方不供暖,她屋子裡的電熱油汀就放在牆角,離他很近。
原本僵硬麻木的身軀一點點恢復知覺,陸衍望著天花板上夜光的星星燈,感覺又活了過來。
梁挽氣急敗壞地過來拖他:“你還要不要臉?”
他順勢捉住她的手,收起笑意:“挽挽……”
陸少爺放下了臉面,準備好哄一鬨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然而下一秒,不速之客倏然到訪,打斷了他未出口的真情表白。
敲門聲聽在梁挽耳裡,如閻王爺的三更鼓。
更可怖的是戈婉茹沒有情感起伏的嗓音:“挽挽,開門,我知道你沒睡。”
梁挽如驚弓之鳥一般跳起來,跑過去推窗,回頭對上陸少爺委屈巴巴的臉,又心軟了,火速指著床底下,用口型道:【我媽來了!】
陸衍愣了一下,從善如流鑽了進去。
她再拿一件乾衣服,把地板上的水跡飛快擦乾淨。抓了抓頭髮,弄成亂糟糟的模樣,這才深吸了口氣,緩緩拉開了門。
戈婉茹穿著一襲暗紫色睡袍,卸了妝的面上依舊光滑,只是表情有些不悅:“磨蹭什麼呢?”
梁挽打了個哈欠:“媽,我早睡了,燈忘記關了而已。”
“我明天飛L.A,提早通知你一下。”戈婉茹朝女兒屋子裡走,語氣淡淡:“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什麼啊?”她心驚肉跳地看著母親坐到床邊,眼角餘光掃到陸衍的鞋帶似乎露在外邊,連忙跟著坐過去,腳後跟蹭了蹭,把蛛絲馬跡掩蓋好。
戈婉茹皺著眉:“你身上怎麼一股子泥味?還有你這是什麼坐相?”她不動聲色地推開女兒,冷道:“我說過很多次了,梁挽,真正的大家閨秀無論何時都要注意自己的儀態。”
梁挽只想快點打發她,無奈地把盤著的腿放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聲道:“我知道了,我就是有點累。”
戈婉茹恍若未聞,挑剔道:“這種沒有檔次的睡衣以後也不要再穿了。”她仰著脖子,坐姿筆挺,宛如古代的高門仕女,繼續從頭到腳審視著小姑娘。
梁挽忍住頂嘴的衝動,一律點頭應好。心裡腹誹,也不知她爸當年還有池明朗都是中邪了嗎?怎麼就願意娶一座藝術雕像回家,還是一座巨能燒錢的雕像。
床下暗藏乾坤,她畢竟心虛,見戈婉茹還要發作,連忙堵她的嘴:“您明天幾點飛機?”
“早上九點。”
“那您晚上得早點休息。”梁挽暗示:“已經十二點了,女人晚睡很容易老得快。”
“我說完了自然會走。”戈婉茹涼涼看她一眼,又轉回頭去:“你下學期ABT的甄選怎麼打算?”
梁挽揪著睡衣上的絨球,心不在焉:“系裡把我名額報上去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戈婉茹點點頭,隨後道:“我希望你放棄這次機會。”
話如重磅炸.彈,在平靜水面上掀起驚天大浪。
梁挽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揪緊了睡衣上的兩個毛絨小球,一字一頓:“您在開玩笑吧?”
戈婉茹很平靜:“你沒聽錯,去年你失敗了一次,今年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萬一再度落選傳出去丟人,還不如不去。”
語罷,她看著女兒青紅交加的臉,難得耐心道:“我會同你們學校領導說的,把名額讓給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