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底下講了講逃犯的體貌特徵,還附了張畫像。
在邊上一干大爺的長吁短嘆中,沈辭柔眯起眼睛看了看畫像,看清時整個人都僵了。
無憂發覺沈辭柔的神色不太對,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怎麼了?”
沈辭柔轉身從人群裡脫出來,到離人遠一點的地方才開口:“我覺得,我可能見過那個逃犯。”
無憂抱琴的手一緊,語氣還是一貫的溫柔和緩:“是嗎?在哪兒見過?”
“那天我帶你去找霍樂師,抱著那半幅字出東市的時候撞見過個人,體貌和佈告上的描述大體一致。”沈辭柔回憶起當時極其匆忙的一瞥,“他戴著斗笠,我沒有看見他的臉,但我看清了那顆痦子,就在鼻樑左邊。”
“照這麼說,至少二十多天前他就已經入了長安城?”
“我沒看錯的話,那就是了。”沈辭柔皺了皺眉,有些猶豫,“而且我看那佈告像是近幾天新貼的,可是好幾天前就……”
沈辭柔不太確定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無憂卻皺起眉:“繼續說。”
“六月初七那天我去赴宴,宴後我有個在大理寺的朋友就和我提起了這件事。現在都六月中旬了,怎麼才剛剛貼這個佈告?”沈辭柔想不明白,有點自暴自棄,“算了,佈告都貼出來了,那就是坐實了有這回事,我得趕緊回家了。”
沈辭柔抬腿想走,無憂卻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盯著沈辭柔又驚又疑的目光,無憂輕輕嘆了口氣:“既然他戴著斗笠,你沒看清他的臉,他不一定沒有看清你的臉。”
沈辭柔眼神一凝,片刻後才艱難地吞嚥一下:“不至於吧……”
“佈告上既然說了讓看見逃犯的人及時上報,還有報酬,那麼看見的人有很大可能會上報。”無憂鬆開沈辭柔的手腕,“窮兇極惡之輩,多殺一個人也無所謂了。”
“可那都是上個月的事情了!”沈辭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胡亂摸了幾把,求援一樣地抬頭看無憂,“我長得這麼令人過目難忘嗎?”
無憂看著沈辭柔那張相當漂亮的臉,在她期盼的目光裡殘忍地點了點頭。
“那我是完了呀……”沈辭柔一想到那個逃犯就渾身發毛,原地踱了幾步,忽然靈光一閃,“不對啊,就算他還記得我的臉,也不一定這麼巧,就能遇上啊?”
“是,不一定能遇上。所以趕緊回家,逃犯落網之前不要隨便出門。”無憂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話說到這份上,沈辭柔也不推辭,和無憂並肩走在路上,越想越覺得自己淒涼。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不對,無憂雖然是男子,身量也高,但看起來身形並不壯實,腰勒得她看看都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腰比一下。無憂又是個琴師,習武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如果真的那麼不幸,遇見了那個佈告上的逃犯……誰保護誰啊?!
想到這裡,沈辭柔頓覺自己遇上的事兒簡直是慘無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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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不想遇見什麼,就越會遇見什麼,沈辭柔一路求神拜佛從上清宮拜到了白馬寺,恨不得連西域那邊的神也拉來一起拜,然而在轉過一個拐角時她回頭一瞥,還是看見了個胡服斗笠的身影。
“我真的挺倒黴的。”沈辭柔腿都有點發軟,撐著和無憂說,“我看見了。”
無憂面上還是很冷靜:“那怎麼辦?”
沈辭柔僵硬地邁步:“你說我能不能找到巡城衛?”
“巡城衛在坊市閉門以後才會開始巡街,”無憂殘忍地戳破真相,“而且,這是平康坊,他們不會來的。”
沈辭柔很想把先前決定穿平康坊的頭扭下來,她又拐過一個街口,心一橫:“你先回去吧。”
“怎麼突然讓我回去?”
“如果他不想殺人,那我們分開各回各家也沒事;如果他想殺人,我猜我是打不過他,”沈辭柔扭頭去看無憂,“那沒必要拖上你了。”
無憂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沉默片刻後皺了皺眉:“為什麼你覺得我們分開,他就不會找我麻煩?”
“這逃犯還玩連坐嗎?”沈辭柔驚了,“是我看見他的,你又不知道他。”
“我們一起看到了市牆上的佈告,隨後我和你一起走了一段路。倘若他跟在我們後邊,是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的。”無憂說,“能從山南西道一直到長安,他總會有點緊張,很有可能會認為你把相關的事情告訴了我。”
沈辭柔順著無憂的話往下想,僵了僵才回答:“也就是說,那個逃犯,很大可能不會放過我們?”
無憂點點頭,居然笑了笑:“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沈辭柔實在難以理解無憂在笑什麼東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然是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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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
沈辭柔先前和崔慕欒他們一起逛平康坊的次數也不少,還是頭回發現平康坊這麼大,跑了這麼久還沒看見北門的影子。
越往北跑,時間拖得越久,人煙就越稀少。太陽也漸漸西沉,腳下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沈辭柔也越來越慌,偏偏體力消耗得差不多,再跑就要命了。
無憂懷裡還抱著把七絃琴,負重跑就更吃力,停下來的時候面上飛紅,鼻尖都滲出些細小的汗珠。
他抬袖抹去鼻尖上的汗,聲音倒不帶喘:“沒力氣了?”
沈辭柔喘著氣,搖搖頭,又緩了緩才說:“這可能是我活了十七年裡面,最傻的那一天。”
“怎麼傻?”
“為了躲個可能的逃犯,把自己累成這個樣子。”沈辭柔舔舔嘴唇,“萬一先前是我看錯了呢?”
無憂失笑,看著沈辭柔背靠著牆蹲在地上的樣子,忽然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沈辭柔的發頂,掌心觸感柔順,像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
大難臨頭,沈辭柔也顧不得問無憂這個動作是路數,艱難地撐著膝蓋站起來:“快走吧,不然要麼被追上,要麼今日得在平康坊過夜了。”
無憂沒回答,他的視線投在遠處的一個拐角,隔著幾個破口的水缸看見沈辭柔所說的人。
一身胡服,斗笠壓得遮住了面容。
趁著對方還沒看見,無憂側身避到牆邊,一手抱著七絃琴,另一隻手扶起沈辭柔:“他過來了。”
沈辭柔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用眼神傳達著內心的焦灼。
“跑不遠了。”無憂算了算到北門還有多少路,轉頭看見了巷口塌了一半屋頂的茅屋。
他抱緊七絃琴:“到前面去,先躲躲。”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給基友看的時候,基友吐槽為什麼一國之君出門不帶暗衛什麼的。我說想象一下自信的十三段3000分琴爹,點了清音長嘯的那種(……)
☆、櫃中
不愧是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