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沖地跑上去敲門。
裡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楊翊濘起了疑。平常他這麼有“孝心”,他老媽都是直接叫他“滾”,雖然他好傷心啊,但這麼多年了他都習慣了,不貧上兩句他反而有些不習慣,“瑜妹妹?”
溫小瑜洗澡從來都是上鎖的,楊翊濘不抱期望地轉動門把……
門居然很輕鬆就推開了!
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可嚇死哥哥了!楊翊濘開啟門卻沒走進去,他整個人都處於愣逼狀態,渾身上下所有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浴室裡全是翻騰的熱氣,他堵在門口,反倒什麼都沒看到。
楊茹暮裹著浴巾赤著腳從白霧後走出來,冷漠地看了楊翊濘一眼,指使他,“把拖鞋拿過來!”
楊翊濘長長地“哦”了一聲,捂著眼皮偷偷地瞄了一下楊茹暮的小腿,就打算給他老媽賣命去。
可抬起頭,一撞上楊茹暮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他瞬間愣在了原地。
“你把我當媽看了嗎?”他老媽的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冷漠。
楊翊濘很想說,不然呢?可對方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想摸嗎?”這個人嘴角微彎,瑩白的臉上閃動著輕嘲的光。
楊翊濘雖然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但那一瞬間,居然有種天崩地裂的錯覺,就好像,他尚未學會飛翔,就被撕碎了翅膀,這使得他本能地不敢上前。
可是,他更怕地是,這個人以那麼那麼陌生的表情,看著他。
有那麼一霎那,楊翊濘發現,他是不是,馬上就要失去她了?他很想同往常一樣,死皮賴臉地撲上去,告訴她不是的,他從沒這麼想,他只是好奇……而已。
甚至他肯低下頭乞求她別生他的氣,他再也不唱反調了,他會乖乖的,什麼都聽她的!
只希望這個人,別那麼看著他,這使得他難受得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裡難受!
“閃開!”楊茹暮失控地搡開楊翊濘,走出去,鋪著毛毯的地板上瞬間染上了一個個溼答答的腳印。這種不修邊幅的舉動楊茹暮從前是很不屑的,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也這麼幹了!
身後,被推搡到一旁的楊翊濘蹲在地上,抱著頭默默掉眼淚,他真的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這讓他怎麼辦?
一個男人一輩子唯一純潔迷戀著的異性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母親。
這是一種人人都有的,獨特的戀母情懷,與世上任何一種別的感情都不一樣。
不是愛情,卻比愛情更難能可貴。
楊茹暮對楊翊濘來說,就是這樣一個高不可攀的特殊存在。
只是這兩個人,都似懂非懂。
這個年紀的楊翊濘還想不到那麼深遠,但這個人到底生得那門子氣,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只是他難道要否認心裡那點喜歡,昧著良心對她說,他一點都不喜歡她,是這樣嗎?
楊翊濘抹了把眼淚,這個人太過於殘忍,居然連回頭看他一眼都不肯,就那麼一步一步毫無留戀地,朝門口走……
你穿成這樣還走什麼?楊翊濘深吸了口氣,撲上去跪坐在那人腳背上,抱住她的腿剛想認錯,有水滴落到他的鼻尖……
她那麼冷血,那麼強勢,居然也會掉眼淚?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人掉眼淚,只是哪怕她最脆弱的時候,骨頭也是硬的!每當這個時候,楊翊濘總是說不清楚,他究竟為什麼,一看到這人掉眼淚,就一陣痛苦!
楊翊濘心頭泛上濃濃的酸楚,珍之又珍地抱緊她的腿,將臉靠上去。
討厭!剛嚥下去的眼淚又開始掉了!楊翊濘難過地將頭垂得低低的。
“走開!”楊茹暮抬腿想把他甩開,卻發現這孩子又重了,他一下子居然還提不動他。
“……我不要!”楊翊濘抱著他的腿小聲哽咽,小小的肩膀哭得一聳一聳的。
楊茹暮突然,就心軟了。
被人那樣侮辱都毫無還手之力,一回家就跟瘋了似的對著個孩子發難,算他本事大嗎?那麼有本事怎麼當時不一口氣擰斷那個變態的脖子?
楊茹暮雙手發顫,一股油然升起的濃重悲涼使得他猛地咬著唇抽氣,卻還是洩露出一聲極輕的悲鳴。
是啊!他不該這麼對他唯一的兒子,都怪他自己沒本事,關楊翊濘什麼事?
只是,有件事他還是不放心,“你喜歡媽媽嗎?我想聽實話!”
楊翊濘抱住楊茹暮的手腳更用力了,卻低著頭一聲不吭。
楊茹暮從前曾聽起過這樣一件奇事:一個孩子長大後將自己養父給上了!這是他們那個圈子傳出來的,有名的笑料。
他當時還嘲笑那位當爹的,不會養孩子就別養,看把人都教成什麼樣了?無視倫理,無視道德,這還是人嗎?作為長輩,一點長輩的架子都沒有,這會兒活成這副熊樣也是活該,還抱怨什麼?可笑!
這種事,不會報應到他頭上吧?楊茹暮伸出另一隻腳,踢了踢楊翊濘的屁股,手自虐般地蜷緊,最好不是,否則他真的會忍不住掐死楊翊濘!
楊翊濘咬牙沉默,被連踢了幾腳,他心裡反倒越發地硬氣,挺直腰板倔強地緊抱著這個人,就這麼耗著吧反正他什麼都不會說的!
楊翊濘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死樣,將楊茹暮好久不曾發作的躁狂症又引了出來,他真想將這小子踹死得了,“我沒教你做人嗎!我沒教嗎……”
“……到!底!教!了!沒!有?說話!”吼到最後,他聲音都嗚咽地不堪入耳。楊茹暮狠狠掐著他自己的手掌,他要是真發起病來,楊祺陵都差點被他打死,那時候他們之間還有他媽攔著,這會兒都有誰?楊茹暮渾身都在顫抖。
他理智都快被怒火燒沒了,“舌頭呢!沒生給你嗎!”
楊翊濘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肩,哭得都快沒氣了,“……你打死我吧!”他的眼淚不要錢似的一滴滴往下掉,渾身都溼答答的。
楊翊濘的眼淚將楊茹暮這條小腿都弄溼了,楊茹暮突然想起楊祺陵。這個傻逼也是一聲不吭地抱著他,就那麼杵在原地任他處置。
他永遠記得楊祺陵眼角那個細小的疤,那是他拿剪刀刺的。
是他……對不起他!
眼淚如決堤而下的洪水,一滴滴全是愧疚和心疼。
楊茹暮終於冷靜下來。
有液體順著楊翊濘的脖頸滴落在地,楊翊濘餘光一瞥,居然是紅色的,“……媽媽!你流血了!”他慌張地站起來,手還是死死地抱住這人的腿。楊翊濘很怕他一鬆手,這人就不見了……
楊茹暮兩隻手都是血,他木然垂下頭,繼續問道:“你真把我當媽看?”
“媽媽……”楊翊濘焦急地喊道。
“住口!”楊茹暮捂著臉跪坐在地上,從一個人,到一個人的母親,到底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