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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來,是為了找齊柏朗。
齊柏朗不見了。
我就是同性戀。
齊柏朗看我的眼神茫然震驚,嘴唇微張說不出話。
我冷冷看著他,冷冷地笑。
我討厭他,不能剋制地討厭他。
現在才明白,傷害一個人原來真的這麼快樂。
看著他奪門而出,我只是涼涼地看著他的背影,拿起筷子,吃一桌子早就涼掉的菜。
響油鱔糊,我說我想吃的。多放了糖。
齊柏朗一夜沒睡那一晚,就靜靜坐在我的門口。早上我推開門,看見他睡眠不足嚴重的臉,他抬起頭看見我,微微一笑,哥。
我面無表情。
臉上的紅腫已經退下,他的熱敷真的很管用。
他洗菜,做飯,煮牛奶,把一切做好端到我面前。
我食不知味。
哥,沒關係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笑得溫暖如冬天裡萬家燈火中的一盞。
我沒說話,只低著頭慢慢吃飯。
心裡漸漸好像被什麼東西碾過,脹脹的痛。
可能就這麼和他相處也是可以的,我當時那樣想。
而只是三天,我就把他趕出家門了。
我只是沉默地吃飯,無所謂,我無所謂,一個來了又走了的人,對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你這個骯髒的雜種。
電話是下午來的。
車禍,今天早上發生的。父親和他的第二任妻子,都沒能倖免於難。
電話裡的忙音像是打亂節奏,我的腦袋裡是轟鳴的空白。
太輕易了吧,我的仇恨這麼輕易就結束了麼?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詫異為什麼我會哭。
明明是仇恨的,甚至是暗暗詛咒他們的。給我帶來不幸卻能輕易擁有幸福的人。你們憑什麼?
為什麼活該是我被拋棄,而你們一家其樂融融,樂享天倫。
可是當這玻璃球裡的童話被摔碎的時候,我卻沒有絲毫快樂。
有些東西,當你討厭的時候,就像是粘在手上的洗碗精,怎麼衝也好像衝不乾淨,可是當它痛快決絕地離開你的生活,不帶一絲留戀的時候,自己卻有一種空洞的失落。
就好像一個甜蜜美好的童話故事,我不說主角,而是其中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反派,可是我畢竟屬於那美好故事中的一員,而那故事破碎了,我和主角一樣無所適從。
好像,也沒有那麼恨了。
我的父親,儘管拋棄我,冷落我,可是在我小的時候,還是常常牽著我的手,把我抱到他的脖頸上,旋轉,大笑。
而那個女人,幾乎在我的生活裡只是以一個淡泊的影子的形象存在,從來沒有具化過。我真正的不滿和痛恨並不是來自於他們兩個,而是那個輕易擁有我不能擁有的感情的少年。
因為嫉妒,因為羨慕,因為恨不得成為他。
深愛自己的父親,深愛自己的母親。
因為愛而滋養出的純淨善良的眼睛和靦腆的笑容,在叫我哥哥時候,赧然羞澀的語氣,如同一個孩子。
是的……孩子……他不過十九歲,還不過只是個孩子……
我抓起外套,衝上一輛計程車,開始漫無目的的尋找。
從沒有這樣無助過,茫茫人海,我到哪裡去找他?他呢?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他能到哪裡去?
猛然間我才發現,在我一個人受到傷害的時候,好像都是這個孩子沉默地跟在我身後,默默照顧我,給我做飯洗衣,整理房間,守在門外,整夜。
他從不會多說什麼,可是他的眼睛總是讓我不敢直視,那裡面暴露出我的脆弱,讓我恨不得撕碎那雙溫柔的眼睛。
天漸漸黑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已經是吃完飯的時間了。
一陣鈴聲響起,不是我的手機。
他沒有帶手機出門,我在客廳的茶几上發現了,就帶在身上。
“喂?”
喂,小朗,是不是到家了?
聲音耳熟。
“對不起,我是齊柏朗的哥哥。你知道齊柏朗在哪裡麼?“
電話聽筒那邊沉默了一會,聲音低沉,他已經上樓了。
電話結束通話。
“司機,麻煩往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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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是黑的。
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坐著一個人,外面的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瘦瘦的,有點單薄。
“小柏。”我叫了一聲。
他抬起頭,眼睛在黑暗中發光,帶著一種野生動物天生的野性。
“爸爸和你母親……”
“我知道了。什麼時候回上海把事情辦一下?”他的語氣冷靜而陌生。
“明天吧,今晚我就訂票。”
“好。”
“你的手機。”我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他接過去,指尖很冷,靠近他才發現他身上帶著一股涼氣,可能剛回來沒多久。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問。
他搖頭。
我也沉默。
我們靜靜坐了很久。
“我得去訂票了。”我艱澀地開口。
他點點頭。
我在房間上網訂了票,聽見外面一陣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我迅速到客廳,發現他正低著頭,按著胸口,努力壓制著咳嗽的聲音。
“你病了?”我伸手撫上他的額頭,他飛快地甩開頭。
滾燙的。在外面跑了一天,這麼冷的天氣,他穿的這麼少。他總是沉靜得像水裡的魚一樣,溫和,沒半點侵略性,好脾氣,不太會說話,有時候心情不好凶他兩句,他也只是很包容地笑笑,好像他才是哥哥,我才是弟弟。像甩開我的手這麼任性的舉動,絕不是平時的他會做的。
我的心有點難受。
有種想抱抱他的感覺,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就只是抱抱他。
不過只是一個孩子。
我對他,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
莊非說我一句的時候,我都難過的要死掉,何況是這樣一個溫和內斂的孩子,連脾氣都不會發。
我,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
“小柏,對不起。”我伸出手,把他的頭抱在胸口。
他動了一下,然後就安靜任我抱著。
我知道訊息的時候,哭得很厲害。而他呢,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難過了,還是早就已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哭過了。
“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他握著我的手,忽然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第 26 章
從上海回來時候,已經十三號了。
小柏這些天一直都很沉默,也不怎麼說話,臉上的光彩好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種對生命都不在乎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