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妍就很照顧他,徐西臨一直很感激,但方才她的態度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有點神經過敏。
徐西臨補了作業,請任課的教授吃了頓飯,田妍已經確準了走行政方向留任,新年過後再開學,她就是學校的正式員工了,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周老師給了她這個面子,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徐西臨幾句:“學生時期最重要的任務是把書讀好,你要是真有走遍天下的野心,不如休學一年,自己去社會上闖一闖,闖累了再回來,哪有你這樣身在曹營心在漢,什麼都想要的?”
徐西臨一聲沒敢吭,乖乖聽著。
周老師沒好氣地說:“就算不掛你,我也只能給你六十,要是不想讓這門課拖你的績點,下學期來重修!”
重不重修另議,反正這一關好歹算過了,田輔導員一路把徐西臨送到學校門口。
田妍說:“下學期我就不再帶你們了,到時候會給你們指派就業辦的老師當輔導員,你們是我帶過的唯一一屆學生。”
一般這種情況,徐西臨會開玩笑說:“不好,我們輔導員要從美女換成大媽。”
但是他今天怎麼都覺得田妍態度不對,愣是沒敢開玩笑,有些迴避地說:“謝謝師姐費心。”
田妍皺起眉打量著徐西臨,被他這“不開竅”的態度弄得有點不知怎麼接下去,徐西臨不變應萬變地假裝若無其事。
過了一會,田妍半帶試探地說:“我聽說你家庭條件不錯,也沒必要把自己逼太緊,適當也放鬆放鬆,上回有個老師還跟我說你,說看你一天到晚不是折騰你的專案,就是忙系裡的工作,都大三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來了——
徐西臨緩緩地吸了口氣,對田妍一笑:“其實有的。”
田妍:“……”
“不是咱們學校的,他有點不愛見人,沒帶來過。”徐西臨說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眼神溫柔了下來,眼角卻掛上了一點說不出的憂愁,“脾氣也不太好,我其實也很想帶他出來的。”
田妍心裡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臉上還是維持住了師姐和輔導員的尊嚴,卻若無其事地問:“看來感情不錯,有照片嗎?”
“總吵架,”徐西臨無奈地說,“不過我就喜歡過這麼一個人,也忍了,照片沒帶。”
田妍才不相信,有些酸地說:“跟親師姐還藏著掖著?”
徐西臨只是笑,束手而立,不吭聲。
田妍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揮揮手,轉身回學校裡了,徐西臨站在初冬蕭條的大街上,吐出一口白汽,走向最近的公交車站。
毫無預兆地,他心裡迴響起自己方才的話——我其實也很想帶他出來的。
他也想在錢夾裡夾一張竇尋臭著臉的照片,生日年節的時候跟別人抱怨說“好煩,又得買禮物,一年四季都是情人節”,想拉著竇尋的手旁若無人地在學校裡走一圈……
田師姐說他沒必要把自己逼太緊,可是徐西臨不敢放鬆。
因為他“女朋友”是個男的。
在這個自由、民主、唐突、無禮、眾口鑠金……連國與國之間都企圖用意識形態同化滲透對方的世界裡,他不能用走寬寬大路的態度入窄門。
公交車上的暖氣又歇菜了,徐西臨坐了一會就給凍成了一隻冰雕,四肢都僵了,他一路都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將竇尋嚼著口香糖、跟在七里香身後進門的那個場景一幀一幀地回憶了一遍,想著想著就笑了,然後心生妄念——要是一閉眼就能重新回到那一年就好了。
要是時光永遠停留在他十六歲的夏天就好了。
何不只如初見?
徐西臨亂七八糟地琢磨,在四處漏風的公交車裡晃盪著,居然也能睡著,等他被護工跟他約時間的簡訊提示吵醒時,已經坐過了兩站了!
他只好哆哆嗦嗦地自己溜達回去,收拾了房間,安慰了抑鬱的灰鸚鵡,準備炒幾個菜帶去醫院,剛關火還沒盛出來,竇尋下班回來了。
竇尋胃還沒有“酒精考驗”,這兩天著了點涼,更是疼得像針扎一樣,進門時彎著腰扶著門框站了好一會。
徐西臨聽見門響,半天聽不見人聲,出來看了一眼,被竇尋嚇壞了,趕緊把他扶到客廳沙發上,沏了杯薑糖水給他,竇尋剛喝了兩口,就匆忙跑去吐了。
徐西臨忙追過去。竇尋胃裡很空,吐出來的都是水,翻江倒海,但是風聲大雨點小,臉色先紅後白,吐完手都開始抖,徐西臨一邊拍著他後背一邊心驚膽戰地抬著一隻手護著他,懷疑他會隨時摔在地上:“怎麼回事?”
竇尋擺擺手,面無表情地漱了口,仰面往沙發上一癱。
竇俊梁找過他以後,徐西臨一直在學校忙得腳不沾地,好一段時間沒回家住,根本不知道竇尋現在是這個狀態,他找了條毛毯蓋在竇尋身上:“每天都這樣嗎?”
竇尋簡短地回答:“沒有。”
徐西臨一看就知道他這推銷人員過得是什麼日子,又心疼又憤怒,困獸似的在旁邊走了幾圈,忽然強硬地對竇尋一伸手:“你電話呢?”
竇尋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疑惑地看著他。
徐西臨:“給我,我替你把這工作辭了。”
竇尋一動不動地跟他僵持,徐西臨等了一會,耐心告罄,乾脆自己動手搜,竇尋一翻身壓住他的手腕——竇尋沒有白在拳館摔成西瓜皮,一拉一拽,徐西臨頓時重心不穩地趔趄在沙發上,支楞出去的腿踢到了小茶几,茶几“嘰”一聲尖叫,從地板上滑了出去。
竇尋半側躺著,緊緊地扣著徐西臨的手,然後閉上眼睛,抬起來貼著自己的額頭。
徐西臨急喘了幾口氣,心肝裡一團三昧真火來回流竄,覺得眼前的竇尋就是一個甩在他臉上的巴掌:“你這是糟蹋你自己!”
竇尋的手緊了緊。
“明天不許去了,”徐西臨狠狠地往外一抽,沒抽動,他氣急敗壞起來,“聽見沒有!”
竇尋:“不。”
徐西臨:“你要沒事愛自我折磨,明天板磚和水泥去好嗎?你是不是有病!”
他那麼拼命是為了什麼?為了讓竇尋過這種鬼日子嗎?沒有一個有自尊心的男人受得了這種打擊。
竇尋不但是在糟蹋自己,還在糟蹋他的心意。
竇尋聽著他咆哮,咬著牙一聲不吭,身上的執拗變本加厲地發作起來。
他既然給自己選了一條路,就絕不回頭,也絕不認輸,爬也要爬下去。給竇俊梁看,給徐西臨看,讓他們都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