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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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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及笄是花緬最盼望的日子,因為那代表著她可以嫁給野哥哥了。後來,及笄成為她最懼怕的日子,因為那意味著她即將遠離自己最愛之人。可如今,成昭帝一道聖旨下來,她出嫁的日子整整提前了半年。而光陰,並未因為她的不情願而稍作停留,轉眼就到了分別之時。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不知是不是天也憐見,出嫁前一日竟毫無徵兆地下起了鵝毛大雪,不多時,整個世界便有如粉堆玉砌,處處銀裝素裹,白得讓人心驚。

花緬推開窗子向外望去,不覺輕嘆出聲。那紅色喜綢,大紅宮燈,竟生生被這至純之色掩去了幾分喜氣。而目光所及之處,一位翩翩公子素衣銀氅沐雪而來,疑似仙人臨世,令人眼前一亮。

她心念一動,轉身跑出殿門,在院中團出一個雪球,在那人走近之前用力丟了出去。當看到他被雪球砸中一臉狼狽後,她歡快地大笑出聲:“原以為你仙氣十足,被我這麼一砸,片刻便現出原形來了。”

男子毫不示弱,立即蹲下身子團出一個更大的雪球擲了回去。花緬笑得開懷,此時還未直起腰來,竟被他砸了個正著,落了滿頭滿臉的雪沫子。

此時換成男子大笑起來:“緬兒看起來可比我狼狽多了。”

只是嘴還沒合上,他便吃了一團雪進去。他吐出口中的雪水,轉眼看到宛陶正笑得得意,於是又將矛頭轉向了宛陶。

一番追逐打鬧下來,花緬發現,整個水華宮的人竟在不知不覺中皆已加入了打雪仗的行列。可在這恣意張揚的熱鬧之中,她分明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抑。就像白雪可以掩蓋住所有的不堪一樣,而此刻的歡鬧亦掩蓋了即將離別的憂傷。

終於鬧累了,花緬屏退所有宮人,轉身走入風雪肆虐不到的廊下,隨意地倚在了欄榻上。姬凌止尾隨其後,在她身邊落座。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他們從記事說起,說了很多兒時的趣事,也說了很多成長的無奈,直到天色漸晚,更鼓聲起。

姬凌止終是依依不捨地起身道:“此去路途遙遠,緬兒保重。”

花緬只覺心中酸意直湧,卻強作笑顏道:“阿止,用不了多久你也要去鳳凰島和花若水成親了,你可要當好她的賢內助,莫要為東離皇家丟臉。”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姬凌止的眸色暗了又暗,嗓音也帶了幾分低落,他頹然道,“其實對於這場聯姻,我從始至終都沒什麼興趣,也不抱任何希望,不過是替父皇完成他的夙願罷了。”

花緬此時突然想到,若沒有當初那場偷龍轉鳳的陰謀,如今與姬凌止結下姻緣的應該是自己才對。還真是陰差陽錯。想想花若水的為人,她只覺姬凌止和自己相比運氣也好不到哪去,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臨走前,姬凌止遲疑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明日你嫁去南秀後,我們再相見不知要到何時,所以,可不可以……讓我抱抱你?”

花緬一愣,還沒想好如何回答便被他伸臂一帶,落入了他的懷抱。她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顫抖,以及那似要破體而出如雷鼓動的心跳。她低嘆一聲,任由他抱著,直到他艱難地將自己放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花緬只覺心頭酸澀無比,阿止,希望你能幸福!

是夜,月華如練,天清如洗。月上中天之時,一個人影自牆頭悄悄落入水華宮,他閃身避開值夜的宮人,輕輕推開閉合的窗子躍進了花緬的寢宮,帶入一室寒意。

飛雪漫舞,圓月高懸,他背窗而立,彷彿剛從月中走出,馭雪而來,整個身子籠罩在如水的光影之中,若極峰上嫋然的薄霧,顯得朦朧而虛幻。

花緬躺在床上並未睡著,那細微的動靜讓她陡然睜開眼睛。她怔然看著窗前那抹帶著幾分飄逸又滿含蕭瑟的身影,心頭一酸,一股熱浪直襲眼簾。

下一刻,她飛快地起身,奔上前去,將那人牢牢抱住,久久不肯撒手。

身後有冷風吹入,姬雲野打了一個寒戰,然後低低慨嘆道:“又到最寒冷的季節了。”

花緬將頭埋入他懷中,口中唔噥道:“是啊,沒有你的懷抱,以後的漫漫長夜,孤衾冷枕,我找誰取暖啊。”

姬雲野回抱住她,聲音輕淺而縹緲:“不會太久的。”

花緬心中一動,仰頭望住他泛著微瀾的眸子,想要看進他的心裡,卻被他緊緊按入懷中。

姬雲野似看出她的心思,沉聲道:“別瞎想,好好做你的新嫁娘,他自會像我一樣疼你愛你,又怎會讓你獨守空房?”

花緬心下一沉,莫非是自己會錯意了?還是你為了讓我在南秀後宮可以立足而故意這麼說的?正蹙眉揣摩著姬雲野的心思,卻聽他道:“把閣主令給我。”

花緬身子一僵,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姬雲野輕抬她的下頜,望著她糾結的小臉柔聲道:“你入南秀後宮後就不便再插手閣中事務了,何況萬一被人發現也對你不利。”

雖知他言之有理,可花緬心中還是難以平靜。朗夜閣是自己當初為他奪嫡而創,可奪嫡之後便是奪天下,總有一日他會和裴恭措交手,若自己對裴恭措動了感情,知道太多於他總歸不利。他終究還是防了自己。

她笑意嫣然道:“嗯,你說得對,我的確不該以一個細作的身份嫁入南秀。朗夜閣本就是為你而建立,今日就全權交給你,從此和我再無關係。”

說著,她從他的懷抱中掙出,轉身走到書案前,自暗格中取出一支菸翠色的雕鳳暖玉佩和一個鐫有鳳紋刻著“朗夜閣”字樣的玄鐵令牌,小心翼翼地交到姬雲野手中。前者是朗夜閣閣主信物,後者是閣主令。

雖然她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那小小的失落還是落入了姬雲野的眼中,他不禁苦笑,這也不能怪她誤會。父皇與他私下交談時,曾提議讓他利用花緬對自己的感情為東離傳遞情報,或以美人計為他奪得南秀江山。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不能讓她涉險,何況,他的天下要靠自己去打下,而不需要一個女人來成全。但奪得南秀一統江山後迎回緬兒卻是他的打算。在此之前,為了讓她順利融入南秀後宮,他不能告訴她這一切。而隱瞞她的後果很可能是她會對裴恭措產生感情。只是,面對這可能帶來的後果,他必須默默承擔。

為了掩蓋尷尬,緩和氣氛,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精心雕琢的羊脂玉簪別入她的髮髻,細細打量了片刻,輕笑道:“這支簪子倒是配你,我便將它作為你及笄時的禮物送與你如何?”

此刻,花緬心中盡是離別的酸楚,無暇理會他話中的意味,她輕輕將他推開,轉身走向窗邊矮榻,落座後玉手置於七絃琴上,琴音起,她啟唇輕唱——

“一隻手握不住流沙,兩雙眼留不住落花,風吹草,雲落下,你心如野馬。等下,時光請等一下。千隻雀,追不上流霞,萬隻蝶,抵不過霜打,水滴石,風在刮,我聲音沙啞,放下,容我將你放下。天地江湖日月,不留不念,不說話,繁華世界弱水三千一瓢怎盛下。風吹涼一杯茶,夕陽跑贏了老馬,回頭看,雪染白長頭髮,少年被風催大,容顏未改心有疤,我愛你,愛讓我放下。一個人走不到天涯,兩場雪,封不住嫩芽,月升起,雲落下,你笑顏如花。等下,時光請等一下。千個字,說不出情話,萬封信,寫不完牽掛,山走遠,風在刮,我心亂如麻,放下,容我將你放下。天地江湖日月,不留不念不說話,繁華世界弱水三千,一瓢怎盛下。風吹涼一杯茶,夕陽跑贏了老馬,回頭看,雪染白長頭髮,少年被,風催大,容顏未改心有疤。我愛你,愛讓我放下。”

姬雲野苦澀一笑:“放下嗎?你可知道,送你離開,並不代表放下。”聲音極輕,輕得似乎只是一種自我催眠,可那眸中的堅定卻似無人可以摧毀。

這一夜,他留了下來,直到天亮之前才離開。這一夜,他們極盡纏綿,用盡了所有的熱情與深情,只恨不得融入彼此的骨血,留下屬於對方的印記,哪怕到了來世也能一眼便認出。

姬雲野離開後,花緬取下他別在自己頭上的髮簪細細端詳,竟是雕琢成茉莉花狀的暖玉簪,手指撫摩過脈絡分明的葉片,目光逡巡在尾端的茉莉花朵之上,翻轉間,一個小小的隸書“緬”字落入眼簾,心頭不禁一熱。想來他知她最愛茉莉,便親手為她打造了這樣一支簪。不覺便捧至胸前,如獲珍寶。

天亮時,雪仍在下。飛雪繞空,積雪連雲,銀花珠蕊,玉樹瓊樓,世界越發地白茫,如一場夢境,等待著離人的闖入。

臨行前,花緬讓人牽來了巫山,在它耳邊唸叨著:“雖然我不忍心將你和滄海分開,可小別勝新婚,以後再相見,你們定會更加恩愛。這一路上好好珍惜你們在一起的時日,再見不知要待何時了。”話雖對著馬兒講,實則是說給自己聽。莫名的,她總覺得自己和姬雲野不會分別太久,自己不過是出趟遠門而已,總有一日,她還會回到他身邊。

長長的送親隊伍如一條紅色綢帶蜿蜒在雪白世界,初冬的落葉伴著漫天飛雪打著卷兒在冷風中流連不去,就似花緬此刻的心情。

她既未上容妝,也未穿嫁衣,一身素色衣袍外披白色兔毛大氅,側臥在馬車寬敞的軟榻上,懷中抱著懶洋洋蜷作一團的雪球,手中捧著姬雲野送給他的暖手爐。手爐有巴掌大小,扁圓形,由精鐵製成,裡面燒上木炭,蓋嚴實後裝進宛陶為她縫製的貂皮袋中,非常保暖。這是花緬第一次痛經時姬雲野專門請一流工匠為她打造的,是她收到的最貼心的禮物。

此刻,宛陶正靠坐在對面的軟榻上打盹,身旁的鳥籠裡東啼也在睏覺。她輕輕起身,往火盆中添了一塊木炭,然後撩開身側的窗簾向外望去,只一眼便看到了佔滿她整顆心的那個男子。

姬雲野正騎著滄海,身邊跟著巫山,一路追隨在她的馬車旁邊。此刻他以錦帶束髮,髮帶與衣袂同舞,仙姿雅態,俊逸絕倫。他感覺到花緬的注視,轉眸與她對視,唇邊緩緩綻開一抹燦然笑意,有如明珠生暈,美玉盈光,讓人心顫不已。

花緬不覺嘆息出聲,這個美好的男子,正在遠離自己的生命,而再見之時不知又會是怎樣一種光景。

簾幕放下,隔絕了兩方天地,一雙人兒。

(第一卷完)<!--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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