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跟我這樣的人走得那麼近,一點都不好。”
溫然說完,擦了一下眼睛,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本子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我把這個學期以來統考裡所有科目錯題都整理在這裡面了,要用到的知識點也都寫在邊上,不知道適不適合你,但是你可以看看,如果覺得不需要,可以丟掉。”他低著頭背好書包,“好好休息,我走了。”
周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溫然就低著頭匆忙離開了病房。
周舟伸手拿過那本本子,上面帶著甜甜的不知名的資訊素香味,一開啟,裡面全是整齊清楚的字跡,解題步驟和思路一目瞭然,知識點也寫得簡潔精煉,所有科目的錯題都在上面,一看就是專門臨時整理出來的,兩天的時間要寫完這些,溫然一定是熬了夜。
周舟想起溫然剛才的神態,那是一種近乎失態的脆弱,褪去所有修飾,外表美好的omega說他是陰溝裡的老鼠,說他掉進泥潭爬不起來,似乎差一點就要將自己所有的不可說全部吐露。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的難言之隱和陰暗角落。
數不清的,講不完的,沒有誰比誰好過,惡意的永遠惡意,善良的也並非永不犯錯,而是在深陷泥潭之時也渴望能有再悔改的機會。
周舟合上厚厚的本子,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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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9
@ZZZZ舟:比起自己,我更希望你好起來,你並不是在陰溝裡,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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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半個月以後出院了,簡顏一直陪著他,周默寧中途回去過一趟處理公司的事,沒過兩天又飛回來了,嘴上說著要陪兒子,實際上是離了簡顏活不了。
周舟和程澈同居的時候,周橋並非一直住在程宴那兒,而是住到了周默寧和簡顏留給她的另一套房子裡,她跟簡顏撒嬌,讓簡顏和周默寧別去另外的房子裡住了,跟自己住一段時間,把周舟也接過來,等高考結束了大家再各自分開。
周默寧正準備找人打掃其他的房子跟簡顏進去住,聽到周橋這樣說,捏著手機看向簡顏。
陪兒子歸陪兒子,周默寧本質上還是喜歡跟簡顏兩人世界,畢竟太久沒和兒子女兒一起住,他不太習慣。
簡顏轉過頭看著周默寧,笑著問他:“好不好?”
他一笑周默寧就束手無策,只能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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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回了趟家,拿一些書和衣服去周橋那兒,然後他找了個紙盒,把程澈的衣服和一些東西都收拾了出來。
他拿起衣櫃裡一個精緻的長條形盒子,開啟來,裡面是一條深藍色條紋領帶。
那是他當時給程澈訂的生日禮物,官網發貨,可惜一直被卡在海關,半個多月前才拿到手,還沒來得及給程澈。
周舟輕輕把領帶翻轉過去,後面用更深的顏色繡著:C&Z,是周舟特意備註要繡字的。
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把領帶連同禮盒一起放到了紙盒裡,滿紙盒的清酒薄荷香,周舟低頭嗅了嗅,抱著它出了衣帽間。
周橋也剛從自己房間裡拿了些東西出來,她看著周舟手裡的紙盒,問:“是什麼東西?”
“程澈的。”周舟輕輕說,“你給叔叔吧,讓他幫忙轉交給程澈。”
周橋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也只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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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回學校了,omega中心沒有alpha資訊素的影響,大家一般不戴護頸,只是周舟腺體上的傷疤有些明顯,他不想讓同學問起,於是戴上了普通的護頸,整個人也有些沉默。omega們只聽說周舟在發情時用錯了抑制劑生了病,於是都不提起這方面,更不會說起程澈,慢慢的,周舟也就又放鬆下來了。
omega們對周舟還像從前那樣,只不過多了些小心翼翼的善良維護,而唯有一個人對周舟避之不理,那就是溫然。
周舟好幾次在路上碰到他,每次還不等到周舟出聲喊他,溫然就低著頭避開了。
這天中午,周舟不小心磕破了手背,他去醫務室消了個毒稍微包紮了一下,出來的時候在走廊上碰到了溫然。
兩人面對面站著,溫然再沒有躲避的餘地,只是垂著眼不看周舟。
“你怎麼了?”周舟問,“不舒服嗎?”
“好像有點發燒。”溫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來量個體溫。”
“我陪你吧,一個人不方便。”
“不用。”溫然往後退了一步,抬起頭看著周舟,眼睛裡滿是紅血絲,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他蹙著眉,“周舟,求你了,離我遠點。”
“先量體溫,看看有沒有發燒,其他的以後再說。”周舟看溫然的臉色真的很差,皺著眉要去拉他。
溫然面帶痛色地再次往後退了一步,他咬住嘴唇盯著周舟,眼睛裡是讓人看不懂的無奈。
然後他伸手拉起自己的校服短袖下襬,又把校服褲往下扯了扯,露出整截細瘦蒼白的腰身。
在小腹靠下的一側,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十多公分,還不算隱蓋在褲子裡的那一截,爬在光滑白皙的面板上,顏色不深,卻足夠醒目可怖。
在此情此景下露出這道傷疤,周舟深知它絕對不會是什麼闌尾炎之類的手術留下的。
周舟很早就注意到溫然的腺體上也有傷疤,可是溫然似乎並沒有要刻意遮擋的樣子,從不戴護頸,平靜地讓疤痕展露在別人眼前,現在想來,在溫然心裡,腺體上的疤較肚子上的這道疤來說,應該根本不算什麼。
溫然的神色是絕望般的平靜:“看見了嗎。”
“我們不是一路人,周舟。”溫然放下衣襬,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褲子,說,“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我們學校裡沒有哪個omega會像我一樣,才十九歲就流過產。”
他說完,低下頭自嘲地輕笑一聲:“甚至,我根本算不上是一個omega。”
溫然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很多東西他隱忍了太久,最終也只能道出幾句,生怕說多了會捂不住那些噩夢般的過往,怕它們像洪水一樣衝破心防,而他現在還沒有資格將舊事和盤托出,因為噩夢一直在延續,在徹底結束之前,他寧願全部嚼碎吞進肚子裡。
手心一熱,溫然睜開眼,看見周舟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抬頭,周舟正衝他笑。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