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空氣裡都瀰漫著尷尬的味道。李熠講著身體靠在床頭,夏明秋坐在黃梨木小圓桌旁不自知地擺弄著青瓷杯。
良久,夏明秋開了口。
“寡人,寡人就是想來看看你,你身體怎麼樣了?”
“託陛下洪福,修養兩日即可。”
“最近···外面的···”
“微臣知道”夏明秋的話突然被李熠打斷,“微臣知道都是有心之人散發的謠言,想禍亂民心對陛下不利。”
“不,那幅畫確實是寡人所繪,但是宮內出了內鬼,畫傳了出去。而且他們說的也是真的。寡人···寡人···愛···愛慕你···”前面夏明秋仗著膽氣說出,但在最後表白時突然卡了殼,好不容易坑坑巴巴說完,早已漲紅了臉,也紅了耳朵和脖頸。
李熠聽到了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臟好像被重錘猛的一擊,耳邊都能聽到“怦”的一聲。僵了片刻,連忙翻身下地,伏跪道“微臣惶恐,還望陛下慎言。”
“寡人沒有亂說,寡人欽慕你已久!”說的動情時,夏明秋情不自禁地往前邁了一步,而李熠仍舊低著頭,只是往後膝行一步。並道“微臣惶恐,陛下慎言。”
夏明秋被李熠的拒絕弄的火起,不管不顧地低嚷著“寡人為何要慎言,寡人慎的還不夠嗎?寡人就是喜歡你!就是喜歡!!”
“萬望陛下慎言,微臣惶恐。”
夏明秋見李熠頭都不抬,自己說一句喜歡,他就道一句“惶恐”以示拒絕,想到沈長鴻說憑自己的魅力一定能夠手到擒來,又想到大皇兄說的一月為期,幾種思緒夾雜一起,竟然忍不住低低笑起來。不知在笑自己多情,還是笑自己自不量力,還是笑自己的可憐。
“哈哈哈哈,你惶恐什麼?!是怕外面的攸攸之口壞了你的名聲,還是怕影響你的仕途,亦或是···你根本看不上寡人,只因寡人是個一無是處的傀儡?!”
“望陛下息怒,微臣如此無關陛下,還望陛下不要妄自菲薄。微臣幼時已由父母之命定了親,只待選好日子就迎娶進門,因此實在不能接受陛下好意,耽誤陛下。”
“呵,幼時定了親?何時?定的哪門子親?哪家的姑娘?芳齡幾何?何時過門?!寡人這些問題你可回答?!你不能!你根本就沒有!寡人早就派人打聽過了!”
面對夏明秋一串急如飛箭般的質問,李熠僵在當場,不知如何回答。
夏明秋見此冷笑一聲“寡人不管那些瘋言瘋語,寡人就是要你!”說到最後,已經有點破音,李熠的頭不易察覺地一抬復又低下。
“寡人不管,後天,寡人要微服私訪京郊,你,必須陪著寡人!辰時出發,寡人要在宮門口看到你!”說完,夏明秋也不等李熠的回答就急急走了,好像多等一下都會聽到讓他傷心的回答。
小皇帝一路走的急匆匆,左右侍從也低著頭疾步跟在後面,沒有人知道房間裡面發生了什麼。只有喜福敏銳地感知到夏明秋此時的心情,激憤,傷心。
回到宮裡,夏明秋揮退左右,偌大的殿裡只有他自己一人。
殿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和不太平穩的心跳。沒想到只是一個拒絕就會讓自己這麼難過。彷彿身體裡有源源不斷的水要湧出眼眶,可這個位置限制住了自己,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裡面的嫩肉,把眼淚憋住,把嗚咽嚥下。
穿過一道圓拱窄門就到了霧氣繚繞水流淙淙的湯池。這裡常年供應著溫暖的泉水,水從夔龍夔鳳的口中汩汩流出。夏明秋急躁地褪下自己的衣物泡到池水裡,抱著鳳首痛哭。
問他哭什麼,其實他自己心裡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難過的不行,再不哭出來,感覺自己的心和肺都要憋炸了。好在這裡沒有人,還有水聲做遮掩,能夠讓他盡情地釋放一下。
從湯池裡出來,沒有人能看出他哭過,就連紅腫的眼睛也可以歸咎於泉水的問題。
夏明秋躺在榻上,喜福撥弄著旁邊的薰籠,不一會兒就拿起邊上的綢布給夏明秋輕輕擦拭頭髮上的水。
喜福是個人精,知道這時候自己一句話不說,只要靜靜地陪在身邊就可以了。果然不一會餓就見到夏明秋緩緩閉上了眼。原本面板像塊上好的白玉一樣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在眼底染上了青黑,眉頭不自知地微蹙,嘴角也耷拉著。喜福突然心中湧起一股怒意,曾經那麼陽光可愛的少年竟然也嚐到了這世間愁苦的滋味。
夏明秋雖然閉上了眼,但其實壓根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裡都是今天和李熠的對話。想到李熠的驚詫,想到他跪伏的動作,想到他的退縮,和沒有抬起過的頭,想到自己的話語····夏明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太壞了。李熠說他定親了,其實何嘗不是給彼此一個臺階呢?可是自己當時怎麼做的,狠狠踹翻了臺階···其實真的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如自己一般會喜歡上一個男人,為什麼自己當時沒有想到李熠喜歡的應該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呢?被妒火衝昏了頭的自己可真夠難堪的,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皇帝,卻這樣逼迫一個臣民。這麼地惡聲惡氣····自己這樣又跟那些個自己鄙夷不屑的昏君和暴君有什麼區別呢?算了吧,書上也說了,如果真的愛他就給他自由。如果···如果後天自己真的還是不能讓他對自己起到一絲絲的心動,那就···算了吧···就放手好了···
跟彼此有點沉重的心情不同的是,出遊這天竟然意外是個好天氣。真真可以用秋高氣爽萬里無雲來形容,站在田間壟頭,目之所及一片金黃,空氣中都彷彿帶著一股植物特有的溫暖地香氣,也是這溫暖舒緩了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一君一臣相距一步遠,後面不遠不及地跟著喬裝打扮過的侍衛。
沉默已經在兩人之間持續了不短時間,最後還是李熠先開了口。
“陛下以為這鄉野如何?”
“自是很好,一片祥和安寧。”
“那陛下可知百姓生活如何?”
“這····”夏明秋本想說看這景象也像是生活富足的,但李熠由此一問,到好像別有深意,叫自己不好回答起來。
只聽李熠嘆了口氣,“唉,陛下且看,此處為京郊,已然天子腳下。陛下請看,那遠遠走來的一行人,來勢洶洶,必生事端。”
果不其然,那一行人來到了一戶農戶門前,“哐哐哐”地砸起門,並高聲叫喊開門。饒是夏明秋跟他們隔著遠遠的田地也甚是聽的分明,見之不由皺起了眉。不一會兒,門從裡面開啟,出來了一個點頭哈腰的小老兒,那小老兒強堆顏色,作著揖說著好話,奈何遇到的不是什麼善人,一把將他掀翻在地,率人衝進了屋裡,只留那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