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章心裡又氣又急,覺得今日定要替宋行君好好地教育苓語一番。
先他覺得苓語乖巧懂事,想不到也有如此叛逆的一面,只他冷落了幾日,竟也起了小性子?
方憲章越想越氣,等進了隔間,見著同苓語並肩而坐的男人,那火氣莫名便轉了個彎,突突突地轉向了琰陽。
這個陌生乾離的資訊素,赫然就是當初苓語歸來時,身上帶的那股味道!
好哇!他先前還覺得抓不到這個臭小子,沒法抒發自己一腔怒火,這回他主動送上了門,他可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勾引他家乖孩子的壞男人!
方憲章搶過一旁急忙追上來的小二手上的掃把,輪起便往匆忙起身的琰陽腿上抽了過去。
琰陽一時不穩,剛站起身便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長髮遮住男人的表情。
琰陽抿進了嘴,額角有青筋凸起。
他還是暴露身份了麼……?
第一百章
苓語將琰陽帶回了淮陽王府。
方憲章氣性上頭,狠狠抽了琰陽幾下,便被猛然回神的苓語給攬住了。
外面圍了一群前來看戲的百姓,方憲章深諳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橫眉冷眼地叫這二人上了王府的馬車,待一下了馬車,便吩咐人將苓語支開,單獨將琰陽帶到了書房去。
琰陽一路忐忑,心裡噼裡啪啦地打著小算盤。
若是他奮起一搏,殺掉方憲章,逃出京城,苓語會不會怨恨他?
方憲章將外衫褪去,搭在一旁的屏風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琰陽抿著唇沒說話,一雙眼緊緊盯著男人的動作,側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方憲章見著琰陽戒備的眼神,心知自己先前的行為太過粗魯,定是在琰陽心裡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忍不住尷尬地咳了一聲,“別緊張,只是同你問些話罷了,若你願如實相告,本王也不會發難於你。”
琰陽挑了挑眉,“您請。”
“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何許人?家中可還有親人?”
“小生宋陽,無父無母,居無定所,聽聞家中還有一位長輩在世,特地前來投奔,只可惜多年未曾聯絡,小生也是近日才知,那位長輩早已故去……”
方憲章又簡單地問了些話,琰陽也都如實相告。
但方憲章真正在意的卻是這二人如何相識,又是怎麼機緣巧合發展到那一層關係上去,卻礙著老臉,幾次欲言又止也沒敢問出口,便頭疼地擺了擺手,叫周來給琰陽安排了間房,帶著人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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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聞卿休養了幾日,便又開始匆匆整頓軍隊。
呼延耶已經回到西北奪回大權,分散在夏國西北城池中的匈奴軍也遵照二人商定的協議退回了西北,五十年不再進犯。
柏雲暫時留在方聞卿身旁幫忙,待淮陽軍護送方聞卿二人平安歸京,他便會回到呼延耶的身邊。
葉元深自那日被方聞卿解救後便一直昏迷不醒,方聞卿便白日裡處理軍務,夜裡靠著葉元深的胸膛躺下,握著葉元深的手輕輕撫上他的小腹,輕聲同他講話。
被捉住的塞王嘴巴嚴實得很,直到被折騰得不成原形,這才道出了葉韞的下落。
方聞卿帶著人親自去尋找,一直尋到了一片亂葬崗。
方聞卿忍著腐臭,一個個去找,直到找到一個衣著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男人,男人面上血色模糊,腦後破了一個大洞,黑色的血早已乾涸。
手裡緊緊地攥著一隻染了血的荷包。
方聞卿曾在葉老太太的房間見過一模一樣的荷包。
這個死去多時的男人,赫然就是落入敵軍陷阱後杳無音訊的葉韞。
青年咬緊嘴唇後退兩步,艱難地跪在地上,雙手伏在地上,久久地跪拜。
“聞卿來遲了……”
“聞卿沒能聽您的話,好好照顧元深和母親。”
“您在天有靈,求您不要怪罪聞卿……”
“聞卿這便帶您回家。”
柏雲見狀,伸手想去扶他,卻被方聞卿拂開,搖晃著站起了身。
“來人,為將軍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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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聞靖收到西北大捷的軍報已是幾日之後了。
知曉方聞卿一切平安,一直吊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但葉韞父子的情況卻實在不容樂觀。
方聞靖捏著那薄薄的兩張紙,眉頭緊鎖,有些不知如何向葉氏交代,更不知該如何向崇義帝坦白。
崇義帝身子漸弱,也不知為何,本該正值壯年,卻突然衰敗地如同垂暮。
御醫也束手無策,只道皇上是因著憂思過度,這才突然倒下,只能開些調養身子,補氣益血的方子調理。
方舒棠的出生倒是給了崇義帝不少寬慰,方聞筱便也常常帶著小小的糰子到未央宮去探望。
方聞靖前些日子去探望的時候,崇義帝正坐在床邊低頭逗弄孩子,明皇后坐在一旁,眼神溫柔地看著兩鬢有些斑白的男人。
方聞靖站在門口,一下子便怔愣了,還是崇義帝抬眼,見著他呆立在原地,這才招了招手,喚他過去。
崇義帝問他西北之事如何。
方聞靖不敢同他講方聞卿私自去了西北之事,又不能全然謊言,只挑揀了些事說與崇義帝聽。
崇義帝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察言觀色,自然比方聞靖強上許多,一下子便發現他有所隱瞞。
崇義帝雖沒有戳穿的打算,但卻是沒有玩鬧的心情了,叫人將方舒棠送回公主殿,便翻身準備躺下。
他胸口積鬱,時常不能抒發,躺在床榻上,臉色難看得很。
一旁安安靜靜的明皇后便拉著方聞靖出了殿,軟聲交代了幾句,便回到了崇義帝身邊,手指撫在男人的胸口,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
崇義帝素來同葉韞關係甚好,若是得知葉韞出了此事,難免不會傷心過度。
方聞靖不敢賭,便想著將此事拖到方聞卿回京再告知崇義帝,低頭揉了揉眉心,發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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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火辣辣地疼。
葉元深皺了皺眉,輕哼一聲,睜開了眼。
入目是一片淺金色的車棚,身下有些顛簸。
葉元深掙扎幾番,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
葉元深赤裸著上半身,身上的傷口都被悉心包紮著,白色的繃帶內滲出淡淡的血色,而胸口處的傷,格外疼痛。
那是一處用滾燙的烙鐵,硬生生烙出的傷。
葉元深忍著痛解開繃帶,那一處火紅的面板向外凸起,燙起的水泡破掉,正緩緩地滲出血來,依稀可以看出那凸起的痕跡,似乎是某種奇怪的圖案。
葉元深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滑膩膩的藥膏沾在手上,還有些冰涼,但抹在傷口上,已經有